义侯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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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但无论万物如何衍生,它的根源都是道。如果道没有了,那万物便随之消失。
日隆府城外,有一座无名凉亭。
日隆府城内,有一位侯爷。
侯爷姓龙,是荫封的第三代侯爷。侯爷从小不爱读书,除了壹到拾、佰、仟、萬、钱、两、金、银,外加自己的名字——龙二,其他的字,一个也不认识。说白了就是,这个龙二侯爷他只认得钱和自己。
人嘛,总得有点特长,越是特立独行的特长,越能给人以深刻的印象。
坊间传言,文不成、武不行的龙二侯爷的特长就是专情。龙二侯爷从小就只喜欢狗,龙二侯爷对狗的喜欢远胜过对侯爷夫人。老侯爷在世时,硬逼着龙二侯爷和日隆府最大的财主的女儿结婚。侯爷夫人温婉如玉,知书达理,但新婚之夜,洞房花烛,龙二侯爷竟然去守着一条下崽的母狗,让夫人独守空房。
龙二侯爷对夫人的喜欢不及对狗的喜欢,这一点,是专门照料狗的小厮编排出去的。
实际上,龙二侯爷非常宠爱夫人。府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事务都交给下人打理,从不让夫人操心。夫人由于身有隐疾,不能生育,曾多次提出要给龙二侯爷纳妾,给龙家添丁延续香火,但龙二侯爷没答应。
龙二侯爷宠狗,在狗圈里是出了名的。别人养狗,都是往狗笼子里一关,笼子里铺以杂草供狗睡,一日三餐均是剩菜剩饭。龙二侯爷则专门为狗打造了一间小木屋,铺的是锦罗绸缎,还指定一个小厮每日打扫狗窝,吩咐厨房每顿变着花样给狗烹饪美食。夏天,龙二侯爷要小厮给狗窝放冰降温,冬天,龙二侯爷让小厮给狗房添炭取暖,还给狗穿衣穿鞋。
不管晴阴雨雪,龙二侯爷都会让小厮牵着狗出去遛弯,偶尔有空,也亲自带着去。
小厮伺候狗很是用心。小厮也因狗而升任侯府的总管,府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他都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龙二侯爷的信任。
“侯爷……狗……狗丢了……”小厮匍匐在地上,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嗯?怎么回事?”龙二侯爷轻声问道。
“秉侯爷……”
天黑之前小厮出去遛狗,中途闹肚子,便把狗拴巷子口的一根柱子上,到一个巷子里方便。等小厮出来时,狗已经不在了。
“怕是被盗狗贼偷走了。近来日隆府的盗狗贼越来越猖獗了。”小厮说道。
龙二侯爷认为是狗与自己的缘分已尽,并没有责怪小厮。
龙二侯爷吩咐小厮将狗窝里的所有物品全部烧掉,就当狗已经死了。然后又全部换新,再去买一条狗。小厮经龙二侯爷同意,买了一条高大、凶猛的。
这条狗买来后,小厮照料得更细心了,经常带狗出去遛弯,经常一遛就是大半天,有时候回来还要给狗洗澡。
由于很少与大狗亲近,大狗见到龙二侯爷时也会像见到陌生人一样,大声狂吠。好几次,龙二侯爷想摸摸大狗的头,都差点被大狗扑倒。倒是小厮让大狗觉得亲近,大狗只听小厮的话。
“好你个狗东西,都不知道谁是主人了?”龙二侯爷看着大狗,无奈地摇摇头说。
三个月后的一天中午,龙二侯爷又一次企图摸狗,这一次差点被咬。
“畜牲就是畜牲,我供你住,供你穿,好吃好喝养着你,你不感恩便罢了,还想造反。”龙二侯爷说这话的时候,冰冷的眼神锁定着小厮,语气阴森森的。
龙二侯爷的眼神让小厮如临冰窖,似乎血液都凝滞了。这种感觉,更甚于他前几天遭遇的那一次。
小厮不知道眼前的这个龙二侯爷看他的时候,是在看一个死人。
“侯爷,夫人已准备妥当,我们该出发了。”夫人的贴身丫鬟前来请龙二侯爷陪夫人去庙里上香。
侯爷夫人每逢初一十五,都以侯爷的名义去庙里上香,供奉香油钱。
庙里的住持亲自到山门前迎接龙二侯爷与夫人。
见到侯爷的瞬间,住持手里的佛珠突地散落在地,滚动到龙二侯爷面前,兀自摆成一个“一”字。
“大师,这是何意?”龙二侯爷疑惑地问。
“阿弥陀佛!侯爷近几年给本寺添了不少香油钱,每年都给佛像重塑金身,却是第一次来本寺,这佛珠齐迎,是感谢侯爷呢。”住持迟疑了一下,答道。
一旁的小沙弥连忙将佛珠捡起来。
“大师言重了!”龙二侯爷摆手说。
“今天才初八,侯爷便携夫人前来,想必有事。请随老衲至偏厅用茶。”住持说着,接过小沙弥递过来的佛珠后,又在小沙弥耳边吩咐了几句。
小沙弥离开时,目光不着痕迹地在龙二侯爷身上略作停顿。
住持亲自在前面为侯爷三人引路。
“我陪夫人去去就回,你就在此侯着。”龙二侯爷将丫鬟留在马车旁,随手把从不离身的玉佩放在了马车上。
入座后,住持问及来意。夫人便说了侯爷的昨夜之梦,请大师为侯爷解梦。
“啊——”
半夜里,龙二侯爷突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像是刚从水池里爬出来一样,冷汗湿透了头发,身上的睡衣都能挤出水来。
待龙二侯爷沐浴更衣后,鸡已叫了三遍。龙二侯爷和夫人便没再就寝。龙二侯爷对夫人说梦见了自己身首异处。夫人听后,说什么也要带龙二侯爷到庙里请住持化解。
住持让小沙弥带侯爷夫人去大殿上香,礼佛净心。
偏厅就剩下住持和龙二侯爷。
“侯爷,请恕老衲直言,你可知你阳寿无多?”住持双手合十道。
“还有七日。”龙二侯爷扫视一眼偏厅,淡然说道。
偏厅里所有佛像都已用红布蒙眼。这自然是住持先前交代小沙弥的:“火速去偏厅遮佛眼,莫惊了侯爷。”
“侯爷既知,竟如此泰然,贫僧自愧不如。”
“生死之命天有定,阎王下笔板上钉。”
“既然侯爷已看开,为何杀念如此之重,连佛都阻挡侯爷入山门?”
“我看开的,是我的生死。杀念重,自是不得已。佛,普渡众生,又岂会阻我入山门,佛挡我,是因为我不属于这段时空,我来自未来。简单来就说是山门前的我身上带着我头七的归魂,大师也可以理解为我重生归来。”
“侯爷原来也爱说笑。”住持愣了愣神,面色奇怪地说。
“本侯所说确实违背常理,说是无稽之谈也不为过。本来本侯也不信,无奈事实就是如此。”
不待住持接话,龙二侯爷接着说:“夫人要在此礼佛几日,还请大师安排香客间。”
“侯爷,我们可以启程回府了。”侯爷夫人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回到了偏厅。
“近日我觉得心神不宁,夫人可否在此替我礼佛七日?”
丫鬟留下伺候侯爷夫人,马夫驾车带龙二侯爷悄悄回侯府。
“夫人,七天后,我派人来接你。”龙二侯爷对侯爷夫人说。
“侯爷不必派人来接,到时老衲携弟子亲自护送夫人回府。”住持说。
“那就有劳大师了!”
“恭送侯爷!”住持大礼相送,直到龙二侯爷的马车消失后才回禅室。
回到日隆府,龙二侯爷乔装改扮后去茶楼,点了一壶茶,几碟小菜,坐在靠窗的位置。龙二侯爷一边品茶,一边听着茶客们的谈话,一边看着街道上,似乎在等着什么。
茶楼自古就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小江湖,三教九流的人都汇聚于此,一斟一品间,传递着各种情报信息,或关于人,或关于事,或引经据典,或信口胡诌,或纯粹就是茶余饭后。
“听说了吗?‘日龙侯爷’那个傻子昨日斗狗又输了,这半年来,每月一斗,狗都斗死几条了。”
“你小点儿声!”
“怕啥?那二傻子根本就听不到。”
“就是就是。他那总管小厮狗仗人势,欺行霸市、欺男霸女、烧杀抢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坏事,也没见他出来为大家做过主。”
“做主?你别逗了。这难道就不是他的意思?”
“也是。一个小厮,如若不是有人给他撑腰,谅他也不敢如此灭绝人性。单看这两日,就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在你们眼里,侯爷是这样的人?你们怕不是忘记了什么。”一个老者像看傻子一样环视着所有人说,然后一口饮尽杯碗中茶,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丢,愤愤离去。
先前七嘴八舌的人都闭上了嘴。
龙家封侯日隆府,传至龙二侯爷已是第三代。前两代侯爷均贤能之辈,文武双全。龙二侯爷虽文武皆不及先辈,可也算贤德之人。
三十年前的一天深夜,日隆府地震,房屋倒塌无数,伤亡惨重,到处都是哀嚎声。
龙二侯爷的祖父龙正邦在府衙坐镇指挥抢救。
“报——”
小卒飞奔前来。
“侯爷,驿栈倒塌,压了不少人。后厨又起火,火势很猛,现在人手不足……”
“所有人,跟我走!”
不待小卒说完,龙正邦便召集府衙内仅剩的十几人,亲自带队前去抢救。
在救援过程中,驿栈再次坍塌。当时,背着伤员的龙正邦离出口尚有两丈,一根横梁正朝着他砸去。
“侯爷——跑——”一名侍卫一边大喊,一边向龙正邦跑去。
“接着!”眼见来不及,龙正邦用力将伤员推向侍卫,而自己却被横梁击中头部,倒地不起。
等众人将龙正邦救出来时,他已经气绝身亡。
龙正邦死后,龙二侯爷的父亲龙图禄将龙正邦的尸体放到一块门板上,跪地三拜后继续投入抢灾中。
抢灾持续了三天才结束。
灾后防疫,重建家园。龙图禄倾尽财物,劳心劳力。
十五年前夏天,龙国南方先旱后涝。
持续二十多天的极度干旱,让地里的庄稼全差不多全部枯死。漫山遍野一片焦黄,风吹过,漫天都是黄沙伴着枯草败叶。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不容易盼来雨水,正当大家以为久旱逢甘霖、旱情终于缓解之时,却没想到这雨一下就是两个月,期间下了七八次大暴雨。日隆府护城河里的水都漫了出来,庄稼地里仅剩的一点农作物抗过干旱,却被水淹死。暴雨引发的泥石流冲倒了山脚下的房屋,让不少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洪水过后,龙图禄一面开仓放粮,一面组织民众修缮房屋,助日隆府的百姓挺过难关。
三年前冬天,龙国南方雪灾。大范围的低温、雨雪、冰冻长达三个月。龙二侯爷亲自带人清理冰雪,抢救因房屋倒塌而被压其中的百姓,并安排人救治伤者,灾后重建,龙二侯爷几乎散尽家财。
茶楼里的茶客,大多承过侯爷府的恩情。听了老者的话,大家都安静下来。
“混蛋!”坐在窗边的龙二侯爷大骂一声,猛地将茶碗砸在桌上,茶碗顿时四分五裂。
昨夜睡梦中,龙二侯爷看着坐在对面的一个身穿一件白色长袍、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人,问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龙二。”白袍龙二说。
“兄弟,你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龙二侯爷笑笑说。
“我就知道你不信。但我确实就是你。”白袍龙二说,“严格来说,我只是你的镜之身。”
“镜之身?什么意思?”龙二侯爷疑惑地问。
“你知道平行时空吗?”白袍龙二问龙二侯爷。
看着龙二侯爷一脸懵逼的表情,白袍龙二手蘸茶水在桌上画了两条平行线,说:“这两条线叫平行线,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你把你现在生活的世界看成其中的一条线,我称之为原本时空,而另一条线就是平行时空。平行时空里的一切与你生活的世界一模一样,是一切都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你是说照镜子吧。朋友,你真逗,哈哈。”龙二侯爷大笑起来,根本不相信白袍龙二的鬼话。
“你说对了!这个平行时空,还真是因为你照镜子而衍生出来的。”白袍龙二看着龙二侯爷,认真地说。
哈哈大笑的龙二侯爷听到这话,笑声戛然而止。龙二侯爷的脸上还保持着大笑的模样,眼睛瞪得老大,看着白袍龙二,满眼的不可置信。
白袍龙二接着说:“凡有镜子的地方,都会有平行时空。人每一次照镜子,都会在这个平行时空中衍生出另一个自己,是为镜之身。镜之身会携带着本体在照镜子之前的整个原本世界的映象进入到平行时空,并在平行时空中生存下去。平行时空里的人与事的发展也会与原本时空里人与事的发展一模一样。”
听了白袍龙二的话,龙二侯爷思索了一下,说:“你这说法也太荒诞了!我每天都会照几次镜子,按你的说法,那岂不是每天都有几个平行时空及我的镜之身产生?”
“是的。不止本体照镜子会衍生出平行时空和镜之身,镜之身照镜子也会衍生出平行时空和镜之身。所以镜之身无数,平行时空无数。”白袍龙二说道。
“平行时空与原本时空,平行时空与平行时空,相互之间应该不会有交集吧?”龙二侯爷指着桌上的两条平行线问道。
“理论上,平行时空之间,平行时空与原本时空之间,都不会相交。”白袍龙二说。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不是自相矛盾吗?”龙二侯爷看着白袍龙二,戏谑地问。
“看来你已经理解了平行时空的存在。你这么问,表示你在怀疑我。时空中有乱流。时空乱流会导致时空错位,此时,时空与时空相交集的情形就会出现。”白袍龙二解释到。
“前面你说你是镜之身,我是本体。你凭什么断定我不是如你一样也是镜之身?”龙二侯爷问。
“这很简单。所有有镜之身与本体的关系就犹如树的枝叶与树根的关系。树根生树干,树干分枝丫,枝丫又分枝叶。枝叶与枝叶之间是不可能相融的,但每一根枝丫或每一片树叶寿命终止时,都会掉落到地上,最终又化作泥,反哺树根。所以,才有了‘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说法,才有了‘叶落归根’的轮回。”白袍龙二解释道。
“叶落归根。我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你之所以来到我面前,是因为你已经死了?”龙二侯爷问。
“是的。”白袍龙二点点头,严肃地说。
“这不对呀。你说平行时空与原本时空之间的人与事的发展完全一模一样,既然你已经死了,那为什么我还活着?”龙二侯爷继续追问。
“这是因为时空与时空之间时间的流速不一样。时间流速快的时空历史发展快,生命也会提前终结。我所处的平行时空的时间流速比你所处的原本时空的时间流速快,根据历史发展的时间线来看,快了七天。”白袍龙二说。
“也就是说,我仅剩七天寿命了?”龙二侯爷问。
“是,也不是。这要取决于你是否愿意改变历史的走向。”白袍龙二说了一句奇怪的话。
“历史怎么能改变呢?”龙二侯爷无奈地笑着说。
“能。只要将未来的事情的发展方向改变,历史的车轮就会偏移现在的轨迹,历史的走向便改变了。我来自时间流速快七天的平行时空,换个说法,我来自未来,我知道未来七天将会发生的与你休戚相关的事,你可以掌握事情发展的主动权。”白袍龙二看着龙二侯爷说,眼睛里充满着复仇的火焰。
“你是怎么死的,谁害的你?”想到自己将死于七天后,龙二侯爷问。
“管家买凶杀人,一刀断头。”白袍龙二的话音里满是悲怆,他一边说,一边伸出右手将自己的头抓到手里,一道血柱冲天而起,溅得龙二侯爷满脸都是。
“啊——”受到惊吓的龙二侯爷从梦中惊醒。
坐在木桶里沐浴的龙二侯爷回想起梦中的一切,不禁摇摇头,自嘲一句:“我竟然被一个梦给吓成这样。”
“你以为这就是一个梦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循声望去,白袍龙二正倚靠在窗前。
“虽说自从我来到这里,历史的轨迹就已经免不了出现偏差,但如果你不愿意改变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的结局,那么历史的车轮还是会沿着现在的轨迹前行,直至你头断刀下,侯府惨遭灭门。”白袍龙二说。
窗外雄鸡唱响,天亮了。丫鬟进来伺候龙二侯爷更衣。
坐在茶楼里的龙二侯爷将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然后就下了楼。
果然如白袍龙二所说,如今已是侯府总管的小厮,此刻正带着一众狗腿子在街上横行霸道。
尾随其后的龙二侯爷眼见着他指使手下将摊贩的财物抢走,但凡反抗者,都被一顿毒打。
在城郊,有一幢宅院,门前的匾额写着四个流金大字——王家大院。
这是侯府总管王恩义在外的房产。王家大院的奢华程度远超侯府。王恩义确实干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
龙二侯爷和白袍龙二在王家大院对面的弄堂里守到半夜,才见一群人拥着王恩义回来。
“妈的,张员外那老不死的,老子睡他的小妾,那是给他面子。下次他再不识好歹,就不是废四肢了,直接给我弄死他。”王恩义骂骂咧咧地说。
“好的。”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子应道。
“张员外的小妾就赏给你们了,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不过,他的女儿,给我留着。”眼里尽是淫邪之色的王恩义说完就往大院走去,“龙二侯爷,日隆二傻子,你的夫人我也是眼馋得很呀。这几日你就好好烧香礼佛吧。等你回来的时候,就是你的死期。你就放心去吧,你的财产,我会好好替你打理的,夫人,我也会好好疼她的,啊哈哈……”
“历史的轨迹偏移了。”白袍龙二说,“原本张员外的小妾是被抓到王家大院后才被玷污的。而张员外的女儿,是明天来王家大院接张员外才遭的毒手。”
“历史轨迹偏移了也好。至少留给了我们营救张员外的女儿的时间。”龙二侯爷说。
“就你这几下三脚猫功夫可不能从王恩义手里救出人来。”白袍龙二道。
“哦?”
“王恩义在城郊还有一处庄园,王恩义应该将张员外的小妾和女儿藏在那里了。庄园里面养了一群打手,还有十几只大狗。那十几只大狗就和你今天早上看见的那只是一个品种,一个毛色。还有,你今天早上看到的那只大狗已经不是最初看到的那只。”白袍龙二说。
“什么意思?难道那条狗也来自平行时空?”龙二侯爷问道。
“不是,因为最初的那只大狗已经死在了斗狗场上。茶楼里的茶客不是说了嘛,王恩义斗狗又输了,狗已经斗死了好几条。你最初养的那条狗也是死在斗狗场上。”白袍龙二说。
“走,我们去衙门一趟。”龙二侯爷说着就走。
“对哦,小舅子在衙门当捕头呢。只要他出手,救人就简单了。”白袍龙二拍拍自己的脑袋说。
两个时辰后,府衙捕头温弼带人围住了王恩义的庄园,抓住了现场行强奸之事的打手。捕快为张员外的小妾取除口中的抹布后,小妾当场咬舌自尽。张员外的女儿成功获救,后来成了温弼的正房。
接到消息的王恩义只当是强掳妇女之事被告发,而小妾自尽,死无对证,王恩义便将所有事情全部推到打手身上,把自己摘了个干净。而得到龙二侯爷暗示的温弼也没有深究。
次日,王家大院来了一行人。看到来人,王恩义额头上的冷汗刷地流了下来,背上的衣衫也被冷汗打湿。前几天,就是这个带头的刀疤脸差点取了王恩义的狗头。
那天是王恩义的斗狗日。王恩义的大狗一连胜了三场,这在往常是从来没有过的。被胜利冲昏头脑的王恩义决定再斗一场。
看到上场的是一条比自己的大狗矮了一截的小狗,王恩义哈哈大笑,嘲笑道:“哪儿来的小不点儿,这是来给侯爷送胜利的吗?”
另一个包厢里,听到王恩义的嘲笑,刀疤脸出声问道:“侯爷?敢问阁下口中所说的是哪位侯爷?”
“除了龙二侯爷,咱日隆府难道还有第二个侯爷?”王恩义反问道,语气里尽是不屑。
“原来是那个输多赢少的不懂调教狗的日隆侯爷,看来本寨主的狗要成功扮猪吃老虎了。”心里想着,刀疤脸幽幽笑道,“阁下想必是胜券在握,就是不知侯爷是否同意加大赌注呢?”
“赌多大呢?侯爷身份高贵,不会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斗狗之事,侯爷全权交给我处理。”王恩义说道。
“一千两银子。”刀疤脸随口说道。
“这么大?就是不知道阁下是否是在开玩笑呢?”王恩义怀疑对方的实力。
“斗狗场的背景想必不会允许我开玩笑。”刀疤脸好像想到了什么,神色惶恐地说。
“好!赌。”王恩义也自信满满地应了下来。
比赛伊始,大狗便张开血盆大口朝小狗冲去,小狗借助身体的小巧灵活的优势闪躲开。大狗紧追不放,小狗避让周旋。
眼见大狗一开始便全面碾压小狗,王恩义在包间里哈哈大笑。
比赛进行到后面,大狗累得精疲力尽,被小狗抓住一个机会,一个跳跃,一口死死咬住了大狗的脖子。
最后,比赛以大狗的死亡告终,小狗取得胜利。
包间里,王恩义脸色苍白,瘫软在地。一千两银子,他怎么拿得出来?他打着龙二侯爷的名义斗狗,完全把狗命不当命。若让爱狗如命的龙二侯爷知道他斗狗的事,定不饶他。
伴着一阵狂笑声,刀疤脸带着几个匪气十足的手下推开包厢的门走了进来。
“谢谢兄台仗义疏财,资助我虎头山白银一千两。”刀疤脸说。
虎头山?听到这个名,王恩义知道自己真的踢到铁板了。
虎头山是一个土匪寨子,山上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寨主王名最是心狠手辣,手上的命案不下数十桩,官府曾多次围剿均未成功。
王恩义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碰上这个疯子。
看着瘫软在地、脸色苍白的王恩义,王名“呸”了一声,不屑地说:“小子,你他娘的一看就是个怂货,你真是侯爷的人?”
听见对方这么问,王恩义感觉自己又可以了。王恩义想当然地以为对方确认他的身份是对侯爷府的忌惮,于是王恩义挺直胸膛,自豪地说:“是的。我就是侯爷最信任的人,侯府总管王恩义。”
王恩义的自我感觉刚刚建立起来,就见一只大脚丫子朝自己的胸口踹来,将他重重地踢倒在地上。
王名一脚踩在王恩义胸口上,用手里的虎头刀拍了拍王恩义的脸,笑着问:“你是不是以为我怕侯爷府了?不不不不,我只是怕你是打着侯爷府名义出来坑蒙拐骗的穷逼,我是怕我的一千两银子飞了。”
王名不笑的时候,脸上的刀疤只是让他丑陋而吓人,他这一笑,那条刀疤就像一条活着的蜈蚣,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王寨主,小的的确是侯爷府的人。”王恩义连忙陪笑道,“小的今天出来,没有带那么多银子,还请王寨主容小的回去凑银子,您放心,就算借小的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欠您的钱。”
“可是你现在已经欠我的钱了。”王名随手玩了一个刀花,将刀锋贴在王恩义的脖子上,“愿赌服输,如果你拿不出银子,我可以允许你用别的东西代偿,就是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
“愿意愿意,小的愿意,就是不知道寨主指的是什么?”王恩义忙不迭地说。
“你这项上人头就不错。”王名似笑非笑地看着王恩义,就像看一条肥壮的肉狗。
“寨主,您就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只要您不杀我,小的任凭差遣。”王恩义一边磕头一边说。
一股尿骚味在包厢里漫延开来,几个土匪都一脸嫌弃地捂住鼻子。
“就你这欺软怕硬的怂样,还不配让我差遣。你要活命,也不是不可以。三天后,我来取你欠我的银子,五千两。”王名说。
“五……五千两……不是一千……一千两吗?”王恩义当场傻眼了。
王恩义怎么也没有想到就斗个狗,狗死了不说,为了保住自己的狗命,要付出五千两白银。
“怎么?不愿意?圣人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王名最不愿意做的就是强迫别人做他不愿意的事情。你千万别勉强自己,那样的话,可就是我的罪过了,阿弥陀佛!如果五千两太多,我们好说好商量。”王名用衣袖擦了擦虎头刀,接着说道,“你放心,我的刀很快,我出手也很快,不会让你感觉到痛苦的。”
“不,不不不不,不多,小的愿意,这五千两,是小的心甘情愿地孝敬寨主的。”王恩义道。
“好,三天后。我来找你。”王名说罢,带着手下就朝包厢外走去。
临出门时,王名又回头对王恩义说:“三天后,王家大院等我。你也可以把你庄园里的打手带上,让我的兄弟们活动活动筋骨。”
王恩义这才知道,原来,王名早把他的底摸得一清二楚了。
王恩义斗狗输多赢少,而雇人养狗、训狗也是烧钱的活。总之一句话:在狗事上,王恩义是血亏。
“我斗狗是为钱吗?俗气!我就图个快乐,斗狗使我快乐。”每每斗狗输了,王恩义都这么对人说。但这次,他说不出来了。
平日里,王恩义喜欢花天酒地,消费铺张。虽说有两处房产,但实际上王恩义并没有几个余钱。
面对五千两银子的天额巨债,王恩义快乐不起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钱财乃身外之物,现在只能想想法子筹钱买命。张员外家日子过得好像蛮滋润的,前几天张员外娶了个小妾,听说很俊俏,就是不知道借给我用一用、压压惊行不行。”
“妈的,不行也得行,老子又不是借了不还。张员外都七十岁了,命根子早趴菜了,我帮他翻地施肥播种,想必问他要点银子当酬劳他也是乐意的。”
“得抓紧时间搞钱,今晚就把人弄庄园去……”
王恩义一边想着好事一边笑着离开了斗狗场。完全不知道他此刻下身散发出的尿骚味让人嫌而远之。一路上,人们看王恩义的眼神就像看一个神经病。
王恩义派人去绑张员外的小妾时,给张员外留下了纸条,让他当晚带上三千两白银到庄园换人,否则就等着收尸。
张员外来到庄园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正赶上王恩义对小妾行那禽兽之事。一众打手在旁围观。
“王恩义,你这个畜牲!”张员外气得破口大骂。
“给我掌嘴。”王恩义向手下下令。
贼眉鼠眼的打手一只手抓住张员外的衣领,另一只手不停地朝着张员外招呼。
等张员外的女儿随管家一起赶来的时候,张员外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双腿也被打断。
看着张员外的女儿,王恩义让人将她也抓起来。
王恩义命人把像死狗一样的张员外扔到庄园外,让管家带回,并告诉管家:“待张员外这老东西醒来,让他凑满五千两银子,明早送到王家大院来,否则,他女儿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爷,你说张员外会带来五千两银子吗?”一个小眼珠的胖子问王恩义。这个胖子是王恩义的心腹,一肚子坏水。
“除非他不管他女儿的死活。”王恩义狠狠地说。
“万一呢?爷,我们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张员外一个人的身上。”
“哦?说说看。”王恩义知道胖子又有损招了。
“每天打爷手里经过的钱财不是小数,但这些都是过路财神。为何不把这些过路财神变成自己的呢……”
王名一行离开王家大院,便朝虎头山方向而去。
方出城二里地,便被两个人拦住了去路。两人交给王名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说:“我家老爷想与王寨主做一笔交易,请寨主到前面亭子一叙。”
亭子前停着一辆马车。
王名骑在马背上问道:“阁下派人将王某约来此处,不知是何交易?”
“久闻王寨主浑身是胆,如今一见,倒是不如闻名了。”车内之人戏谑地说。
“大胆!竟然敢对寨主无礼!”王名的一名手下吼道。
“你们都退下。”一众手下听了王名的话,都退到五十米外。
“你二人也退下。”马车中人说。
“老爷……”
“无妨,下去吧。”
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对着王名抱拳招呼道:“王寨主。”
王名看着面前这个蒙着虎头面巾的人,问道:“阁下是要与我虎头山做何交易呢?”
“你就不好奇我的身份?”虎头面巾问。
“不重要,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至于雇主是谁,我不关心。”王名随意说道。
在白袍龙二生前的平行时空。
王恩义将张员外的小妾掳到王家大院的当天晚上,张员外便凑齐了三千两银子送给王恩义,救回了小妾。
在回张府的途中,经过一口枯井时,小妾投井自尽。
张员外因小妾遭王恩义主仆玷污而自杀之事气愤不过,便到王家大院去理论,扬言要到官府告状。王恩义命人将张员外打断双腿丢到门外。
张员外的女儿接到家奴的通知,赶来接接张员外,被王恩义抓入院内。
两日后,张员外家办丧事,张家小姐患上急病,不治身亡。
张府全府沉浸在悲伤中时,王名带着手下来到了王家大院。
王恩义将银票交给王名,一共是五千两。
看着王名疑惑的眼神,王恩义谄媚道:“王寨主,这五千两银子,三千两是我斗狗输给寨主的,另两千两,我想请王寨主帮个忙。事成之后,我再给王寨主五千两。”
“说说看。”王名将银票收起来,淡淡道。
原来,白袍龙二从一个下人口中知道了王恩义的作恶之事,暗中命人收集证据。这事被王恩义获悉,王恩义暗中将所有收集证据的人控制起来,并销毁了所有证据。为永绝后患,王恩义答应给王名五万两,买凶杀人。
这天是农历十五,白袍龙二破天荒地陪夫人去庙里上香。打道回府的时候已是傍晚。
在日隆府城外大约三里地之处,有一座凉亭。白袍龙二到此时,被一群蒙面人挡住了去路。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一人拍马上前喊话。
白袍龙二的马车上,赶车小厮奉白袍龙二之意,说道:“不知各位是哪路好汉?我乃侯爷府的人,还请行个方便。”
“既是侯爷府的人,那就没错了。”对方说罢,向身后的人下令道,“杀!一个不留。”
“大胆!”马车里传来一声怒吼。
白袍龙二命丫鬟在车内照顾夫人,提剑下车,与三个随从一起对敌。
不消片刻,白袍龙二的人都倒在了血泊中,白袍龙二也受了重伤。
“不知本侯何处冒犯了各位好汉?”白袍龙二问,“还请让我死个明白。”
“侯爷见谅!侯爷并无冒犯我等之处,我等也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喊话的王名摘下了蒙面巾,说,“我王名自认是大恶之人,但我对日隆府龙氏三位侯爷甚是敬重。故今日破例告知,要侯爷之命的,是侯爷的管家。”
言罢,以快刀闻名的王名一刀断了白袍龙二的头。
当天后半夜,白袍龙二的府上起了一场大火,府内无人生还。
第二天,官府接到凉亭血案。
侯爷府惨案令朝野震怒,朝廷限官府一月破案。
案破后,官府将凉亭命名为三侯亭,立碑以纪龙氏三位侯爷。
龙二侯爷根据白袍龙二提供的线索,让温弼暗中收集了所有王恩义为非作歹的证据。
农历十五这天,是龙二侯爷告知王恩义他回府的日子。
城外凉亭。
一辆有着侯爷府标志的马车出现。
王名带着一众手下将马车围了起来。
当发现马车上只有一个车夫时,王名傻眼了。
“车内的人去哪里了?”王名将刀架在车夫的脖子上,问。
“车内并无人呀!”车夫答道。
“不可能!”一个人从凉亭里走出来。
王恩义是也。
王恩义跳上马车,发现确实没人。
跳下车来,气急败坏的王恩义撞开了王名,掐住车夫的脖子,恶狠狠地吼道:“侯爷呢?”
“你是找我吗?”车夫反问道,同时,车夫一脚踢向王恩义的肚子,将其踢倒在地。
“嗯?”
在王恩义吃惊的眼神中,车夫揭去了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真面目。
“龙二侯爷?”王名也十分意外。
“啊哈哈……”王恩义大笑起来,“王寨主,就有劳了。”
“好!感谢侯爷成全我虎头山这笔十万两白银的买卖。”王名说着便要动手。
“且慢!”龙二侯爷喊道,“你确定他能给你十万两银子吗?”
“等你死后,侯府的一切都是我的。区区十万两,不在话下。”王恩义忍痛站起来,说。
王名带着手下来到王家大院那天,王恩义只给了王名三千八百两银票。
“你在耍我?”看着手里的银票,王名将刀架在王恩义的脖子上,冷冷的问。
“王寨主息怒。”王恩义面无惧色地说。
“你有何话说?”眼前的王恩义与三天前的王恩义完全不一样,这让王名很疑惑。
听了王恩义以十万两买凶杀主的计划,王名打心眼里不耻王恩义这样的人,但看在银子的分上,他还是接下了这笔买卖。
“白痴!”龙二侯爷看着王恩义,嘲讽道,“你就不奇怪本侯为何会一个人到此?”
“王寨主可识得此物?”龙二侯爷递给王名半张银票。
“原来是你!不知侯爷用这一万两银子与我做何交易?”王名看着龙二侯爷,一脸疑惑。
原来,龙二侯爷就是那日在此处与王名做交易的虎头面巾人。只是当时龙二侯爷给了王名半张银票,却并没有说具体交易内容是什么。
“买两个人的命。”龙二侯爷淡淡一笑,说。
“何人的命?看在侯爷慷慨资助助我虎头山的分上,我答应你。”
“第一个,是他。”龙二侯爷指着王恩义说。
“你放心,他欠你的十万两银子,我给你。”不待王名答复,龙二侯爷又递给王名一张十万两的银票。
王名接过银票,却没有动力手。
“侯爷似乎对今日之祸并不意外,在下想知道第二个人,是不是我王名呢?”
“王寨主果然是聪明人。”
“哼哼,好得很呀!我王名虽是穷凶恶极之徒,却也守信之人,这个弑主家奴的狗命,我替你收了。”王名说着,手起刀落,王恩义不甘地倒地,“不过,我这条命,很抱歉,不能给你。我既然拿了王恩义的钱,自然要送侯爷一程。”
“那是自然。不过,本侯还有一句话,要与寨主共勉。”
“洗耳恭听。”
“杀人偿命。王恩义是,我是,你也是。”
“多谢侯爷。现在,请侯爷受死。”
就在这时,凉亭四周突然出现了许多人。那是官府的人,个个弯弓搭箭,将领头之人正是温弼:“大胆王名,还不束手就擒!”
王名一个闪身,将龙二侯爷挟作人质,其手下迅速围成一个圈,将二人护在中间。
“温弼,放箭!”龙二侯爷大喊。
前一天晚上。龙二侯爷对温弼说:
“温弼,我知道你不理解平行时空与镜之身。但是,你要相信你姐夫我,若王恩义与王名不死,在那些我们看不到的世界里,将会有不少人遭他们的毒手。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道是万物的根源,若根源没了,万物也随之消失。只要王恩义和王名死了,那些平行时空里的王恩义和王名也会死。
“至于我,王侯犯法,与庶民同罪!我买凶杀人,与杀人者同罪。我死后,你务必照顾好你姐姐!”
乱箭射来……
在无数个平行时空中,一个个王恩义,一个个王名,一个个龙二,离奇死亡。
王恩义的庄园里的打手被捕,虎头山的匪徒被一网打尽。
日隆府的人全都到侯府吊唁,感谢龙二侯爷。
义侯亭。
城外的凉亭总算有了一个正式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