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翻身记（长篇小说连载）第一章-4
第一章：高穷帅屌袭白穷美 城管嫂怒别文化哥
4
人的命，天注定。
让跳楼的黄花和朱小貂在天上飞一会儿，我们先玩一下穿梭，把时光倒流十几分钟。
十六楼1606这家，一对中年夫妇吃完饭喝完酒，就打着饱嗝去朋友家搓麻了，留在家的两个淘气鬼大宝子和小狗子也要干一件没王法的事：放爆竹。
小狗子是大宝子乡下的表哥，几天前带来了自家土产的“爆炸物”，一套号称五万头的巨制爆竹，盘起来一大坨，打开来十几米长。大宝子家里刚搞完装修，阳台上有一根三米多长的铁管子，俩人就把爆竹打开来栓在铁管子的一端垂下去，把铁管子伸出阳台，中间横在阳台的不锈钢栏杆上，末端用一根塑料绳固定在窗框的横梁上。
大宝子还想创造点奇迹，拿出了一台DV机，架好，然后拿出打火机准备点燃爆竹，这才发现爆竹引信那端已经垂到十三楼去了，正急得抓耳挠腮，十三楼1306那家阳台上却有个八卦的人，掏出打火机帮着点燃了爆竹，大宝子大喜，忙按下了DV的录制按钮。
突然，天上飞下来一个人，经过铁管的一瞬间却停住了，原来衣服挂在铁管上，一挣扎，裤带也挂上了铁管子，人就在半空扭动着挣扎着飘荡着，当然这就是跳楼的黄花。
大宝子吓傻了，倒是小狗子蛮淡定，发现铁管子的外端被跳楼女坠着，这一端拴着的塑料绳已经要断了，便急中生智，用身体紧紧地压着铁管子，大宝子也赶忙过来，一边死死地压着，一边大喊：“快来人啊，有个二逼跳楼了！”
这时，被点燃的爆竹噼噼啪啪响得正欢，淹没了大宝子和小狗子的喊声，飘在半空的黄花被笼罩在爆竹的浓烟中。
大宝子对小狗子喊道：“你使劲压着，我去拿手机报警！”
话音刚落，天上又飞下来一个人，这人当然是朱小貂。
这回小狗子也吓傻了，差点没松手。
朱小貂就没黄花那运气了，经过铁管时，伸了一下手没抓住，只和黄花打了个照面，无意间却抓住了爆竹，长串爆竹在中间被扯断了，正在劈啪作响的那部分就随着朱小貂一起在人间下坠。
再把时间往回穿梭几秒钟。
那时朱小貂刚跳出阳台就吓醒了，后悔了，但也来不及了。不知道他那时有没有想什么，也许他想，自己是白来世上走一遭，屌丝还没翻身就要命归黄泉，也许他想，反正也就是个屌命，不值钱，摔死更好。也许他什么都没想，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看见黄花被什么东西挂住了，知道她可以死里逃生了，自己和黄花一比，简直冤死了，所以他才能下意识地去抓铁管子，也才能抓住那半串爆竹，但爆竹阻挡不了他往下坠落，只能让他伴随着那噼噼啪啪的爆炸声死得更恐怖。
我们就再费神穿梭一次，两三分钟前，楼下的老金头坚守着等朱小虎给他送惊吓费，他孙子已经回家了。老金头想着，朱小虎答应给的两千块，够他给儿媳妇交半年的伙食费了。后来，大宝子家的爆竹突然一响，老金头是真的受了惊吓，本能地捂住耳朵弯下腰身，所以也就没看见挂在半空的黄花，更没提防会有个朱小貂从天而降。
朱小貂抱着劈啪作响的爆竹坠落，经过老金头时，已经是生命的最后几分之一秒了，一条腿狠狠砸了老金头一下。
爆竹的最后部分是在朱小貂的怀里炸开的，虽然不至于让他受重伤，但在他落地的一刹那，在夜幕和小区灯光的交互作用下，他的形象还真的有点五彩缤纷。
再说一遍，巧合制造离奇,离奇就是命。
就在朱小貂的身体触碰到地面，爆竹炸了最后一响的那千钧一发之际，奇迹居然真的就发生了。
天下事就是这样，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老天爷做不到的，就在那一瞬间，小区的地面突然发生了大面积的塌陷，一个方园十几米深度六、七米的大坑豁然出现，里面是黑乎乎的泥水，它们及时地接纳了朱小貂，转瞬之间，朱小貂就从一个跳楼的变成了跳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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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快就明白过来，他还活着，松花江里练就的游泳术让他迅速稳定了情绪。
他在黑水里扑腾着，突然触摸到一个人。朱小貂虽然一身臭毛病，心眼儿倒是从来不坏，再说今天可是死里逃生，是天老爷救了他，他要不救人，说不定老天爷会和他找后账的。他就拽着那个人，扑腾着爬到了坑边水浅的地方站了起来，把那个人拖出水面，原来是个白胡子老头，已经没气了，眼珠子还瞪着，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那是老金头，这倒霉老头不知是掉进大坑淹死的，还是之前被朱小貂那一腿砸死的，朱小貂伸手把老头的眼皮抚下来，觉得已经仁至义尽了，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这一放松，他倒糊涂了，不是跳楼了么，怎么跑大坑里来了？
发生塌陷的一声巨响，让在家里看电视的、聊大天的、打麻将的人们蜂拥而出，他们最先看到的是挂在半空的黄花，于是有个口音怪怪的人就慌慌张张地打110报警，110总值班室接警员听得很费劲：“喂，说清楚点，是B座还是D座？”
报警的：“D座，D座！”
接警员：“啊，B座？”
报警的：“D座，ABCD的D，哎呀，来了不就看见了么！”
接警员就把出警信息发到了辖区派出所。
也有人直接把电话打到了119，接警的承诺，消防车三分钟就赶到事故现场。
十六楼这里，黄花还在铁管子上吊着，大宝子和小狗子还压着铁管子，脸憋得紫涨，眼看就撑不住了。
楼下的人顾不上塌陷的大坑了，开始全力以赴援助天上的黄花，大家拿来了被子褥子，还拿来了各种充了气的东西，充气小船，充气垫子、甚至充气娃娃，琳琅满目地摆了一地，准备接着万一掉下来的跳楼女，可就是不见110和119到来，人群中开始有人咒骂。
还是老金头的孙子聪明，指点着闹闹嚷嚷的大人们上了十六楼，从隔壁1607的阳台翻墙到了大宝子家阳台，幸亏两家都没装防盗网，人们就给大宝子和小狗子解了围，小心翼翼地把铁管子慢慢往屋里拽，七手八脚地把黄花拖了进来，同时被拖进来的还有那半串没炸的爆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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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花早已被吓晕，浑身软绵绵的像个无骨人，平时白里透红的脸变得惨白惨白的。
有人认出了黄花，就把她背到了朱小虎家，发现朱小虎和熊英姿双双躺在客厅地板上，一脸死灰。
楼下飘来朱小貂喊救命的声音，细细的，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的。
人们又蜂拥下楼，朱小虎也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下楼去。
派出所民警来了，在小区门口叫醒了睡得死猪样的保安。119也来了，大家也忘记了对迟来的110和119进行质疑。很快，在居民的配合下，119把朱小貂和老金头从大坑里吊了出来，老金头的儿孙们这才想起了老金头，立刻围在尸体旁哭嚎成一团。
朱小貂像个泥猴，钻出围观的人群，朱小虎像做了贼似的，臊眉耷眼地搀着朱小貂一瘸一拐回了家。
当下不少人严重缺乏安全感，活得压抑沉闷，都怕自己摊上事，可又都盼着哪里出点事，越奇葩越好，好像围观一下就能减减压，又好像出了大事世界就不沉闷不平凡，自己也就跟着不平庸了。要真出了大事，围观的人群就会分化出一部分积极的传播者，一部分探寻真相者，于是就会迅速形成社会舆论，开始撕逼大战，最后，就会有疑似临时工出来承担责任充当替罪羊，完事，再等着下次。
以朱小貂为导火索的一连串事故也是这样，大部分人回了家，拍电视的、拍照片的、发微博的、发微信的，惊讶的、猜测的、感叹的、质疑的、辩论的，闹腾了一整夜，朱小貂和黄花连同那个塌陷的大坑一夜之间算是出了大名。
辖区派出所那个倒霉蛋合同民警，租了个女朋友，已经订好了年初二回老家的便宜机票，所以从年三十早上开始一直到年初一晚上就连轴转着值班代班顶班，患了严重的“值班疲劳症”，接到110总值班室的指令后，还没出门就又睡过去了，119出警倒是很快，可那个倒霉蛋司机大年三十打麻将吃大餐，就患了“娱乐疲劳症”，大年初一值班时依然迷瞪着，接警后居然开车走错了方向。住宅小区那个倒霉蛋保安也不知道患了什么症，同样睡着了，还是被那个疲劳的派出所民警给叫醒的，这几个人还没过完大年，就被朱小貂和黄花给搞得丢饭碗的丢饭碗，扣奖金的扣奖金，有两个倒霉蛋发誓，一定找机会把跳楼的狗男女收拾一顿。
至于小区地面塌陷，似乎怪不得朱小貂，可也有一些闲人展开了论战。有人说，如果没有任何外力冲击，地面怎么会塌陷呢？就算小区建设质量有问题,朱小貂起码也算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要对小区塌陷负责。反方则认为，如果是朱小貂压塌了地面，那他不死也会受重伤，可他身上那点伤都是鞭炮蹦的，所谓“骆驼稻草”之说纯属无稽之谈。
这个辩论让朱小虎觉得无聊可笑又可气，但他没敢和朱小貂说，怕他一冲动又干出什么鬼催的事。
幸亏有关专家及时表态，塌陷纯属另类事故，小区的楼房是绝对安全的，是可以继续睡大觉过大年的，论战才宣告结束，撕逼双方都继续过大年去了。
黄花清醒过来就一直哭，不吃不喝也不睡，朱小貂就一直睡，不吃不喝也不哭。朱小虎和熊英姿都弄不清朱小貂床上那片鲜红究竟是怎么回事，就一边互相埋怨一边瞎猜，猜不透就吵，吵累了再猜。
朱小虎内心很紧张，他怀疑黄花是被朱小貂强奸了，如果追查下去，朱小貂就得蹲监狱，他自己也得受株连，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典故，他上小学的时候就知道。
没想到，有关部门对朱小貂黄花跳楼倒是懒得深究，可能因为跳楼的是俩屌丝，根本牵涉不到大案要案，也可能因为没出人命，还有一条就是，有关部门也要继续过大年不是。
舆论也不再继续关注，屌丝跳楼在这“改革进入深水区”的时候也不算稀罕，人们一开始惊奇的并不是跳楼，而是跳楼者的奇葩生还，既然人都生还了，也就没有继续关注的兴致了，再说，人们久经各种事故的磨练，个个都修炼得专家学者似的，对两连跳自然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压力大了，抑郁了，失恋了，穷疯了，精神分裂了……都可以理解不是？大家也要继续过大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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