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乐年华｜赶年集：那不能忘怀的人间烟火气
本文参加喜乐年华主题征文活动
写在前面：
昨日傍晚回到小区，发现两旁的路灯已挂上了两串红灯笼……恍然间，才意识到原来快过年了呀。可不是吗？时节已至小寒，喝完腊八粥，就该办年货去了。
久居城市的我，日子过得重重叠叠，除了工作日和周末，似乎已与这个农耕社会遗留下的节日越来越疏远……但，这抹熟悉的红色，像是唤醒了深藏体内的古老基因，将我带回关于年的温热记忆中，回到三年前老家熙熙攘攘的年货集市中。
01
那是岁暮的最后一个节气，天冷得名副其实，菜叶子上结了厚厚的霜，却是连日来难得的好日头。
恰逢集市，又是年末最后一个，热闹更甚。村口早就停满了乡亲们的电动车。十里八乡的乡亲们，扶老携幼，提袋挎篮，都欢欢喜喜地赶集来了。
拥挤是必须的。唯有跻身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伴着各色的叫卖声、询价声掺杂着车喇叭声，在五花八门的摊位前东瞧瞧西看看，才是逛集市的地道打开方式。
集市入口
这边，一位大妈拉了一车子的年糕，正热情地吆喝着：青糕、发糕、糖糕勒！
吃了糕，年年高。在春节凡事讲究吉利的老百姓心里，各类糕当然是必备的年货。不过，集市上虽有卖的，村里人还是更喜欢自己在家做。
因发糕带着“发”字，一些人家生怕蒸制失败，会带来坏兆头，所以，蒸制时就颇为讲究。不仅需要加入米酒酿（用来发酵），还要时刻关注火候。这样，最后掀开蒸笼盖子的时候，才可有糕发如山峰隆起的惊喜。
发糕好多地方都有，最出名的估计当属“龙游发糕”，然而，青糕却是我们家乡独有的特色。春天的时候，采下田埂上的鼠麴草晒干，待到年末，再放入浸泡好的粳米中，一同碾成粉。
每回做青糕，爸妈总会为“要不要放肥肉”争论一番。“要放，放了才香！”“肥肉太腻了，放了没人吃！”有趣的是，年年争，年年放，母亲终是拗不过孩子气的父亲。
发糕的红，青糕的绿，成就了正月里餐桌上人们最喜爱的颜色搭配。
堆满各类糕的车
那边，一位大叔穿着红色的围裙，手持两把大铲子，正站在一口锅前熬糖，噗哒噗哒，此时锅里的糖已化开，冒着泡泡呢。
他铲子一扬，那浓稠的糖浆便顺着边儿滴溜下来，光看着，似乎就已经在喉间泛起一股子甜腻味儿。接着，再将白花花的炸米花倒进去，混合搅拌，放进一个方形木架里压紧定型，冷却切开，儿时最爱吃的零食米糖就做好啦。
熬糖搅拌的大叔
而不远处，一位大嗓门的阿姨正和卖桔子的大哥讨价还价——
“老板，这个桔子怎么卖？”
“10块钱三斤”
“甜不甜的？”
“甜鲜甜鲜甜鲜！诺，你剥一个尝尝嘛”
大哥顺手从框里拿起一个，利落地掰成两半，递一半给大妈手里，嘴里仍念念有词：“尝尝，不甜不要钱！”。
不管真甜假甜，大妈既尝了，也就抹不开面不买了。
人们就这样便走边逛，遇到心仪的摊位了，便走上前，摸摸看看，挑挑拣拣，挑着挑着碰见熟人了，便停下脚步来，家长里短地寒暄几句。
02
自我记事起，集市就一直在。我们村刚好处在城镇的中心，旧时每逢初一、初六，各路摊贩就会聚集在此叫卖。那摊位直从我们村村口一路延伸到外面的两条大马路。
各类货色，零零种种、吃的、用的、穿的，不一而足。有专门买卖的商贩，就跟着集市跑，哪里有集市，他们就去哪里。也有自家有富余农产品的乡人，便也提篮带篓，拿个小凳子坐在角落里叫卖。
小时候，每回我走出村口，从街的这头垫起脚往那头张望，就仿佛看到了一条涌动的人流。因为集市所在又刚好是十字路口，每每有大车经过，就像被人群卡住似的，动弹不得。
停满电动车的村口
后来，大概也是考虑到交通的不便宜，加之城镇的规划搬迁，集市的摊位就被统一设在一个广场里。周期从五天一次变为三天一次，时间也从一天延长到了两天。
不过，在曾经物质匮乏的年代，东西远没有今日多得让人眼花缭乱。就拿水果来说，在我儿时的记忆中，就只有苹果、梨、香蕉、橘子和葡萄。
记得以前爷爷赶集时，常常爱买那些已经烂掉一两个洞的苹果。老人家节俭，觉得好的苹果贵，而烂了的便宜。而且，将烂掉的那块整个挖出抠掉，吃起来也并不比好的苹果味道差。
那时，我常去住在老房子的爷爷那里蹭吃的，帮着他一块挖苹果上烂了的圈圈，削掉皮，塞到嘴里，却是分外甜。
如若爷爷尚在人世，看到如今的集市这样的热闹，物质如此的富足，一定会满心欢喜吧。而我一定会挑上一大袋又粉又甜的苹果，还有他爱吃的桃酥饼送到老房子。
卖各类蜜饯的摊
03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那种对吃食的狂热欲望早已褪却。然而，在城市里待得越久，就越怀念家乡的乡土人情。每次回老家，问母亲的头一句话，常常是：“妈，快到赶集的日子了没？”
其实，也不是想买东西，只是在集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走，感受这有声有色的人间：蔬菜摊上的青菜萝卜、糖果摊上林林总总的各色糖果、肉摊上堆成小山似的猪肉，以及服装摊边对着镜子摆弄比照着衣服的姑娘、鱼虾铺子里正埋头刮鱼鳞的小哥……
一切都是如此鲜活，仿佛过去的一年经历再多的伤痛、坎坷、不满、委屈，都可以在此时被一一抚平。
糖果摊，儿时的最爱
正埋头刮鱼鳞的小哥
虽说年味越来越淡，但一进入腊月，人们似乎就自动从公历切换到农历，掰着指头数还有几天就是年。纵然平常的日子好好坏坏、起起伏伏，春节将近，总要置办些年货的——
买幅对联，讨个好意头。买本老黄历，选选日子看吉凶。买点糖货，甜甜孩子的嘴。买刀猪肉，年三十祭年。买些瓜子花生，正月招待客人。
买幅对联，讨个好意头
堆成小山的猪脚
如今的网络购物已非常方便，但村里人依旧喜欢这种原生态的购物方式。大概因为这不仅是物的集合，还是人情的聚集吧。“柑橘，甜鲜甜鲜甜鲜”“苹果便宜卖”……就在嘈杂的集市中，人们你挨着我，我挨着你，在走走看看，挑挑选选，闲拉家常中，忘记了平日的烦忧。
因为疫情，老家的集市一度停了好长一段时间。前阵子打电话回家，说起置办年华，爸妈颇有些感慨地说：本来年前的几个集市，那是人挤人的，但如今摊子少了，人也少了，不如以往了。
当时只道是寻常啊。在深切感受过大感冒带来的萧索冷清之后，就越发怀念置身于集市那种人潮涌动、比肩接踵的烟火气。
唯愿春暖开花之际，我们依旧可以自由地享受这繁花似锦的人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