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词夜话•诗词与名胜】 燕子楼里说恩怨
【古诗词夜话•诗词与名胜】 燕子楼里说恩怨
江苏徐州市有座燕子楼，因其飞檐挑角形如飞燕，故名。
在古代，燕子楼因凄婉的故事而大名鼎鼎。
唐朝中期有个大官叫张愔，当过武宁军节度使、工部尚书；张愔有个小妾叫关盼盼，不仅美貌，还能歌善舞；张愔曾经有个部下叫张仲素，也是诗人，后来官居中书舍人；张仲素有个好朋友叫白居易，唐朝大诗人。
燕子楼把这4个人连在了一起。
当年张愔镇守徐州时，重礼娶关盼盼为妾。盼盼容貌美艳，体态婀娜，精通诗文，能歌善舞，能唱白居易的《长恨歌》，能跳“霓裳羽衣舞”。张愔为讨盼盼欢心，就在徐州郊外依山傍水的地方为她修建了一座别墅，这就是燕子楼。
那时，白居易虽有诗名，但官职仅为“校书郎”（中央政府里做校勘书籍、订正讹误工作的小官）。有一次，白居易来徐州游玩，张愔慕他的诗名，便邀他到府中，盛情款待。席间，张愔让盼盼为客人表演歌舞。盼盼素来仰慕白居易，这次见到真人了，表演自然很卖力，白居易大为赞叹，当即写诗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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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两年后张愔病逝了，葬于洛阳北邙。主人死了，张府中的姬妾各自散去，只有关盼盼还惦记着这段恩爱情谊。她毅然搬出张府，只身移居燕子楼，只有一仆相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唐宪宗元和十四年（819年），张愔的老部下、现任司勋员外郎的张仲素带着他为盼盼写的三首《燕子楼新咏》去拜访白居易。张仲素与张愔熟，对关盼盼如今的生活也很了解，也被她的重情义所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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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楼新咏》都是以关盼盼的口吻写的，后世便有人认为是关盼盼所写，其实是错的。
这三首诗情真意切，很能感动人：
其一
楼上残灯伴晓霜，
独眠人起合欢床；
相思一夜情多少，
地角天涯未是长！
其二
北邙松柏锁愁烟，
燕子楼中思悄然。
自理剑履歌尘绝，
红袖香消一十年。
其三
适看鸿雁岳阳回，
又睹玄禽逼社来。
瑶琴玉箫无愁绪，
任从蛛网任从灰。
张仲素毕竟了解盼盼孤苦伶仃的生活，所以诗里写出了盼盼十年凄清孤苦的生活和万念俱灰的心境。白居易读后，回忆起当年在徐州时张愔盛情接待、盼盼倾情歌舞的情景，再看张愔虽已去世十年，但盼盼仍然不忘这份恩爱，不由得大为感伤。
白居易一边赞叹张仲素写得好诗，一边依着张仲素的韵构思，很快也和了三首：
其一
满窗明月满帘霜，
被冷灯残拂卧床。
燕子楼中寒月夜，
秋来只为一人长。
其二
钿带罗衫色似烟，
几回欲起即潸然。
自从不舞霓裳曲，
叠在空箱一十年。
其三
今春有客洛阳回，
曾到尚书坟上来。
见说白杨堪作柱，
争教红粉不成灰。
第一首写盼盼独居燕子楼，西风送寒，更显凄冷。第二首说张愔去世后，盼盼连妆也不化了，曾经的舞衣也叠放箱中，不再穿戴。这第三首最要命，说张愔(尚书)墓地里的白杨树早已长大（堪作柱），而生前宠爱的红粉佳人还孤孤单单地独守空帏。
张仲素把白居易的诗带回燕子楼给关盼盼看，可她却读出了另一番意思：张愔去世多年了（墓地上的树都长大了），可他当年宠爱的关盼盼却还活着。这不是讽刺我没有为张愔殉情吗？
关盼盼心里很难受，就给白居易回赠了一首《和白公诗》（《全唐诗》里有这首诗，但是不是盼盼所作，存疑）：
自守空楼敛恨眉，
形同春后牡丹枝。
舍人不会人深意，
讶道泉台不去随。
她在诗中表白：自从夫君离开，我独守空楼，心情凄苦。但你却不理解，还说刻薄的话。
关盼盼身心疲惫，遂萌生死意。她开始绝食，十天后饿死于燕子楼。临终之时，她留下两句诗：“儿童不识冲天物，漫把青泥汗雪毫。”说白居易简直就是一个幼稚的儿童，那里懂得自己冰清玉洁的真情！
白居易得知关盼盼的死讯，震惊之余又很内疚，因为盼盼的死毕竟与自己写的诗有直接关系。后来，他想方设法把盼盼的遗体安葬到张愔的墓侧，借以解脱愧疚之情。晚年，白居易隐居洛阳香山，遣散了两位侍姬，以免盼盼的悲剧重演。
关盼盼的故事很凄婉，后人加工的成分不少。这个故事，使燕子楼名垂千古，后历代诗人咏诵不绝，咱们仅举三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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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的《永遇乐》最有名，这是他在徐州夜宿燕子楼时梦到盼盼，有感而发：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清景无限。曲港跳鱼，圆荷泻露，寂寞无人见。紞如三鼓，铿然一叶，黯黯梦云惊断。夜茫茫，重寻无处，觉来小园行遍。
天涯倦客，山中归路，望断故园心眼。燕子楼空，佳人何在，空锁楼中燕。古今如梦，何曾梦觉，但有旧欢新怨。异时对，黄楼夜景，为余浩叹。
第二首是文天祥的《满江红·和王夫人满江红韵以庶几後山妾薄命之意》。王夫人是宋朝后宫中的昭仪，南宋灭亡时，她随宋恭帝一起被俘北上，在汴京驿壁上题词《满江红》。后来，文天祥偶然读到这词，便写了这首和词。
燕子楼中，又捱过、几番秋色。相思处、青年如梦，乘鸾仙阙。肌玉暗消衣带缓，泪珠斜透花钿侧。最无端、蕉影上窗纱，青灯歇。 曲池合，高台灭。人间事，何堪说。向南阳阡上，满襟有血。世态便如翻覆雨，妾身元是分明月。笑乐昌、一段好风流，菱花缺。
第三首是明末女诗人王凤娴的《燕子楼》：
燕子楼头燕子回，
何年鹤去见归来。
相思怨结东风泪，
洒向残花已剩灰。
明末有个现象，即诗坛上以江浙为中心的女诗人群体崛起，女性作者结集出版作品已成盛况，创造了中国女性文学史上一段辉煌。王凤娴是其中的佼佼者，她是松江府华亭县（今属上海）人，有《焚余草》传世。王凤娴生有一子两女，丈夫病死后，她艰辛抚育子女成人。长子张汝开曾为怀庆县丞，长女张引元、次女张引庆都是诗词妙手，她与两个女儿诗词唱和被传为佳话。不幸的是，两个女儿都英年早逝，王凤娴痛断肝肠，写《哭女》诸篇，最为感人。
燕子楼演绎的悲剧，不仅仅是盼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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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末天下大乱，军阀朱温与时溥在徐州一带大战，时溥当时任徐州行营兵马都统，坚守徐州好几年。唐昭宗景福二年（893年），徐州城破，时溥携妻子族人登燕子楼自焚而死。时溥在平定黄巢起义过程中被朝廷认为“功居第一”，授检校太尉、中书令，封钜鹿郡王。
这是燕子楼第一次被毁。此后，徐州百姓思念盼盼为人，重建燕子楼。千百年来，燕子楼屡毁履建。近现代，燕子楼于1914年重修，1928年被毁坏。1932年重建，但毁于日伪时期。
1985年，徐州市政府于云龙公园知春岛上重建燕子楼。如今的燕子楼为双层，上下回廊环绕，古朴秀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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