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住着未亡人
他融尽全身骨血,筑成了这样一座城,只为将她化为未亡人,护在怀里。
——题记
她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不知道自己何时生何时死。
她甚至不会说话,因为她出不了这座城,亦无人进得了这座城。
从有记忆开始,她便一人来来往往在这座城池每个角落,没有人没有飞禽没有走兽。
这座城很美,山水不尽,树木常青,阁楼花房,无穷无绝。
她无聊时会在城南的河边草地上拔草,只是她刚拔起来,空缺的地方就会立刻长出一棵更加嫩绿的。
她任性了会跳入山间那深不见底的湖中,可前一刻还泛着冷光的湖水在她进入的时候马上变得温暖如春。
她睡觉时喜欢蜷缩在街道上,每回醒来却必定是躺在这座城里唯一的一张柔软如云朵般的大床上。
她很生气,她觉得一定是有人在进行一场恶作剧,一场反反复复无始无终的恶作剧。
这一天,她拔草拔累了,便在草地上躺下入了眠。
她做梦了。
梦里她见着一个红衣少女站在青衣男子身旁,青衣男子很安静,嘴角略起的弧度让她只一眼便着了迷,红衣女子眉眼弯弯,叽叽喳喳不停地说着话,可她一句也听不清,只是觉得那场面极近熟悉。
画面瞬间转换,还是那个红衣女子,只不过青衣男子穿上了黑色的战袍。出征的前一刻,情人之间的情意绵绵,她为他整好衣襟挂上护符,他低头在她额前落下一吻。
她听清了别时的那句话:等我回来。
她头疼得厉害,有个声音不停地告诉她醒来吧,醒来吧。
最后一眼,她看到黑袍男子浑身浴血满目猩红抱着已毫无气息的红衣女子跪在一个老和尚面前,苦苦哀求着什么。
一切明了,城池开始慢慢崩塌,她的身体开始慢慢充实。
那山那地是他的全身骨架,那湖那水是他的毕生血液,原来她现在还能见此美景,皆是因为他融尽全身骨血,筑成了这样一座城,只为将她化为未亡人,护在怀里,养在心里。
再次醒来,她已是有血有肉有心有泪。
她摸了摸身上的红衣,哭得不能自已。
她还是躺在草地上,只是她知道,这世界上再也不会有那样一片草地,拔一棵便会再长一棵。
她不再是未亡人,他的未亡城便也消失了。
远处走来一个老和尚,满目悲悯地说:“七七四十九天已到,用他心,换你心,用他全身骨血,换你有朝一日重见光明。”
是了,她不该偷偷跟着他跑到战场上给他添乱,她不该和他赌气落入敌人圈套,害他输了战争,也赔上性命。
她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死在他的面前,让他自责心痛不已。
她摸了摸有力地跳动在胸膛里心脏,供输着她全身血液的循环,是他的。
她要好好活下去的,带着他给她的心,将两人的生命共同延伸下去,看尽这世事沧桑,岁月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