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碗

      执拗的人总爱坚持。从小学开始，我便用一只有缺口的碗吃饭，缺口是何时因何形成的已没人记得清了。缺口呈倒三角，向碗内的角引着一条裂纹到碗底。起初家里劝我换一只碗，诸如会割到手和嘴这种说辞，但一来这碗用了这么久，闭着眼都知道缺口在哪，根本不会被割到，一来，也确实是这种缺口的辨识度甚高，家里人又都知道我的“古怪脾气”——碗是我“专用”的，不会被“误用”，这样比较安全。

      现在与夫人搬出老家，虽没有执拗到把它一并带走，但每次回家总还是用那“破碗”吃饭。在新家，我接下了洗碗工的大旗，几乎每天洗着那些崭新的毫无特点的碗，在夫人肚子越发大的过程中手法也越发熟练。然而善泳者溺，新家的第一个破碗诞生了，并不是如之前专用的那只一般棱角分明，破损的那一块并不好看，如砂纸一般。接下来的两天，熟练的洗碗工接连被那碗划到。

      看着右手隐隐作痛的虎口，突然觉得，家里劝我不要用破碗，可能也是在手被割到之后，也许他们也曾捂着虎口，低声咒骂我那心爱的破碗。在第二次、第三次刺痛后，在劝我换碗失败后，他们便开始学着避开那缺口，学着接受它，像接受我的执拗一样。

      然而这些他们都不会说。

      如果以后我的孩子做了小小的让我苦恼的事，估计我也不会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