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雨集(77)
切忌从他觅,迢迢与我疏。
我今独处在,处处得逢渠。
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
应须恁么会,方得契如如。
这是洞山禅师打坐用功几十年,一次,他经过溪水,太阳照下来,溪水里有个影子,当他看到自己影子的时候,刹那间开悟了,便写下这首偈子。(注:这里的“渠”是他的意思)
当我们读到这首偈子,又会产生怎样的感悟呢?人,经常会在镜中观摩自己,以为镜可修饰、镜可端庄。但问题是,映射中的那个影子是我嚒,倘若是,灵魂显露在哪里?倘若不是,那镜中分明映出的就是我当下存在的相貌,我又怎能不是他的呀?现世中的那个我,可也是这之影移动投射之映像?
有问:都说灵魂是虚无却又实在的自私独立品相,躯干之表,是否也可透内,把灵魂展示?
在我看来,影子,实在是一个自我体相反向的映射,只道是入眼里的光的印记,一个维度的收敛,便把体相变成了体面,甚至变成一条线体或者一个点体。
斜阳下也会有影,那影,是一个清晰的轮廓,身动,影动。当阳正中,影就会消失在脚下,在阴霾的天气里,影子也会发散,只因泛光四射,这个时候,谁又会去在意一个影子呢?
倒是记得年少的时候,对这个影子充满了迷样的好奇心理。月光下的影子,委实是迷人的映像,那个随着星光一起走动的影子,仿佛就是遥远天际边一颗星的投射。仰望星空,特别喜欢关注猎户座中间那个排成一条直线的三颗星,以为在我的体内与它们存在一束无形的丝线,这丝线把我们纠缠在一起,要不在我的左臂膀上,怎么也会长有三个明显的黑痣?
在我独自静默发呆的时候,也会与影子对话,其间泛衍着的是心底述说——一个自我对话,虚无却又实有的对象时常在文中跳动。心动,影可动,是谓从遥远的天际飘落下来的寂寥,投射在心影直接的摆渡。
友人说,那是心灵对话,是灵魂孤独寂寞中的徘徊,有着蓝幽幽的色光映像。
真的是这样的嚒?你这是在奉承我的吧,我天生带有某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可我的确不想这么孤独。于是,只好如此这般用一些荒诞的文字堆砌自己了。
如是:那个造影的光啊,是何样?波粒态式的光子竟是那样透明无碍,谁人能见到真光体?自问一想,几间或许。但理智告诉我,发光体,一般来说,人是不可对视的,否则,那个光就会导人入盲目,而通过某个物件,我们是可以间接转视的。
这就是我对观光的一点体悟:只关注(或注重)媒介色焕存在和模样规矩的,是无法体味道的真存,但我们却能通过这媒介、间接触引这道的存在。有首古琴《左手指月》旋律,想要表达的内容,大概就是这个道理吧,只是,又有几人能够真正通达曲的灵魂之所在呢(为什么是左手指月,而不是右手指月,你想过这字行间内涵所指代的不同差异么)?不过都是随感喜欢它的跳跃的泛音节奏表层美奂罢了,至于旋律所引发的喜悦之情出处源自哪里,却是无从知晓的。
音乐通灵,此话不假。只是这个通灵需要有个光桥搭建,至于敷设可通行否,全靠心底一念诚。
就像《墨子悲丝》,悲从何来?木心对此说过这样一段话:“现代中国人不懂得悲观。说到底,悲观是一种远见。鼠目寸光的人,不可能悲观。生命是什么呢,生命是时时刻刻不知如何是好。”是啊,譬如现在的我,就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一股“不知如何是好”的气流向我袭来,而我却只有按耐着性子把自己沉静、再沉静下来,不敢多言,苟且,只是思活过往。
俗市俗人俗面过,人笑我笑笑无他。感慨,世人常在物的求索中痴迷着,也在情的迷茫中眷恋着不知所以的意象,谁人能够摆脱这俗市里弄的纠缠?我不也正陷其中的嚒?雾里雾外,取舍难裁,说的就是对这光的迷失。
当下的我,对于光与影子,依然是困惑着的,好在,不愿再多深想,自然相,自然悟。影子其实也就是光子的一个色相罢了。无想,无想,恍恍惚惚。
是秋天,阳光妩媚,走在绵远河畔,一场雨后,桂树陆陆续续开了花,空气里到处瓢游着桂花浓郁的香。一眼望去,金黄点缀绿叶,煞是好看。我知道,这是桂花吸收了这阳光中的六色,却把黄色反射给了我们。(原来,我们所看到的黄花,它的本来只是一组有限波长频段,其黄色都是我们大脑通过扭曲,为了快速区分的方便而定义出来的色频呈现,这与花的本质没有半毫关系。以为,倘若你对此有所了解,那么,对于佛陀的“但见本地风光”这句话的含义,就不会感觉有多么深奥和玄妙了,它谈不上深刻,却是直指人心。见地和见底,一字之差,所表达的内容又怎可完全同相呢?一个分明是主观的认为,一个却是本来的实在抵达。)
蝴蝶和蜜蜂间或在花间飞舞,它们复眼分辨率和嗅觉大概比人类更高一个层级吧,不同色光细微的差异和微弱的气息,便可知晓其内是否有着花露的甜蜜。
我的友人啊,什么时候能和我一起品尝这桂花的味道?你知道吗,在我的记忆深处,它既可以入酒,又可以泡茶,甚至还可以烙个花蜜饼。真想知道,秋雨下,小径漫步,当桂花沉香下坠的时候,你的感受又会是什么样的体味呢?
此刻,在随拍一些云彩的时候,脑海里又涌出了另样一段诗句“净洗浓妆为阿谁,子规声里劝人归。百花落尽啼无尽,更向乱峰深处啼。”为何缘故?有种痛叫无言以对。尤其是当下,最好就是学个自我调侃样儿,拍拍手,好啊,好啊,庚子多变化,无常是有常。
有影儿拉长了距离,白昼即将过去,躲避烈日的人们又要开始游曳穿梭起来,而我也该回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