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
第二章
或许,人得到了太多,就必须要付出一点代价。这是苍天,对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实施的小惩大诫。
那次与他匆匆一见,竟令我困顿了半生。
即刻,父亲便带着身中剧毒的我,回了秀水临岐。他广发名帖,遍寻天下名医,为我解毒续命。然事与愿违,搓搓坨坨,这一晃便过去了六旬的日月。
父亲一世英雄,深情一世。
父亲爱我,更甚于他那早已仙逝妻子。
他一生杀伐果决,从不畏死。可是,让他最无助的事情,是他爱的人,会先他而死。
未曾生,何惧死。
父亲在我的心中,当世无敌。
可是铁骨铮铮的父亲,就只有我这一个软肋。他生生的,被我这个无用的女儿,给打败了。
时间真是一把最锋利的冷刀,只短短数年的时间,竟能使一人苍老至此。
时年,我已十八岁了。
父亲曾对我说,十八岁,春桃正浓,正是女儿家最好的时节。
然而父亲,却早早的带着满面的风霜,永远的离我而去了。
一年前,父亲为解我的血毒,和我的公公一起,前往韶山鬼谷,寻找能解世上百毒神药——千岁血兰。
传说这种神药,生长在北部极为阴寒的鬼谷,那里常年被瘴气笼罩,暗无天日,各种毒蛇猛兽,天堑陷阱,数不胜数。而这千岁血兰又最是奇特异常,它夜开昼拢,香如莲、形如兰、质如晶,能活千年,且花叶同生同萎。
花期似人生,仙花世所罕见,自是不比寻常。
此花,亦复如斯!
这千年血兰,只能生存在最初的扎根之地,不能移植。若想移植,除非每日以一碗人血作为奉养,方能延长它十五日的寿命。
路到平处,必有峰。
人逢喜处,也自有波折。
这本无伤大雅,然而生死关头,不似往常。这神药自有傲气,是个认人的主儿,而这半月有余之血,则必须出自同一人之血方可成事。
俗语云:士为知己者死。
然而知己难求,若说人生一世,能有人心甘情愿的为你倾尽一生,那必定只有你的父母。
我是父亲生命的延续,而父亲则用自己的往后余生,为我延命续命。于我,这是何其幸事,又是何其悲悯。
父亲死了,我的身体康复了,可是我的心千疮百孔,悲痛欲裂。在我公公的帮助下,我将父亲与母亲合葬于,翠浓山的水镜湖旁。
那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地方。
哦,忘了说了,当时我的公公南宫瑾,还只是自小最疼爱我的南宫世伯。他是江湖上有名的仁善君子,是父亲得力助手和多年的至交好友。
父亲很信任他,于是就将我托付于他。我也很信任他,所以遵从了父亲的遗愿,在父亲去世半年后,一场盛世婚礼,我嫁入了南宫世家。
我选择嫁入南宫世家,本是出于自愿,无关他人。后果如何,也自有我去承担。
所嫁之人,原本良人。
我们婚后的生活,如蜜似糖,琴瑟在御;如桃似李,宜室宜家。
于他,吾心若雪,昭然若揭。
自幼年起,对他,我便心之,悦之。
我天真的以为,我们青梅竹马,两心相知,必能天长地久,携手一生。
但是,我错了,一切都大错特错了。
他爱我,生于真心,我知;
他护我,缘于深情,我知;
他怜我,发于承诺,我知;
他悯我,出于骨血,我知;
……
可是,他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这件事上,骗我伤我。
我不解什么武功绝学,我则不知什么功法秘籍,我不晓什么江湖道义,我更不懂什么至尊权利……
但是,我知道,生于斯道,无论身处何地,杀人都得抵命。
所以,我拿起了父亲送给我的那把削铁如泥的冷刀,指向他,质问他,这一切都不是真的。这一刻,我多么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样,紧紧的抱住我,温柔的的对我说,我听到一切都是错觉。
可是,他带着哀伤的神色,一直逼近我,他百般犹豫,但没有过多的辩解,而是痛苦向我说了一句,我最不想听的“原谅我……”
他话音一落,而我并没有过多的犹豫,便狠狠地将那把冷刀,刺入了他的心脏。瞬时,鲜血喷涌而出,染红我衣,则染红了我的眼、我的心。
他应声倒下,而我的一生也被他永久的囚禁。
《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