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武师的学徒（04）蹩脚的反转剧
第四章：蹩脚的反转剧
曾炜昌觉得今天真是美好的一天。
他虽然满身大汗，可一点都不累；他的拳头虽然在多次的击打中磨破了皮，渗出了血，可一点都不疼。他只能感到快意，在每一拳砸在郭去身上的时候，在每一脚踢翻郭去的时候，在每一次看着郭去露出那种绝望而又不甘的神情的时候。
当然，这份快意需要细心的维持，毕竟郭去与他的修为相差太远，稍有不慎就有可能一招把他打昏甚至打死。他不能使用刚在国都神圣武库里接种的四级武学，就连使用三级的，每一拳每一脚的力量都必须拿捏准确，不过幸好他有够细心也足够耐心，就像每一次跟随父亲去镇郊的大山里打猎时一般，他总会耐心的设置陷阱，等待猎物们堕入，然后细心的宰割，看着猎物一点一点的流血，一点一点的死去。
那份原本只能隐藏在深山里的快乐，此刻却能在众人面前尽情展露，曾炜昌不得不由衷感谢郭去这个从来就不知死活的蠢货。从入学第一天开始，这个没有任何家世背景的傻大个就像条疯狗一样地扑上来撕咬自己，曾公子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事实上他对同窗席上的苏晴确实颇有兴趣，但也仅仅是有“性趣”而已，他对每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都有兴趣，而这份兴趣多半会在这些貌美如花的女子赤身裸体从他的床上爬起来后消失。
苏晴是个很聪明的女人，曾炜昌很清楚这一点，她知道如何使自己保留这份兴趣，所以至今为止从未上过他的床，而是就这么不远不近的吊着，以从这份兴趣中获得最多的收益。只可惜郭去从来不知道这一点，他根本不清楚苏晴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固执的抱有“青梅竹马就该白头到老”的可笑幻想，愚蠢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所以你这样的蠢货，也就只配在台上给我当当沙包而已，你真以为那聪明的女人会看你一眼？）
随手挥出一记勾拳，被郭去颤颤巍巍地躲过，可他的下盘早已空门打开，曾公子甚至不用发力，就这么轻轻一踹，他就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
台下的宾客席间虽然扔嬉笑不断，但早已不再发出喝彩声。人就是这样，即便你再怎么支持胜利的一方，也会不由自主的同情失败者，更何况这次那失败者只是单纯的被血虐，估计台下很多女孩子都已经看不下去了吧？曾炜昌笑了笑，想想也差不多该结束了。
最后送你一拳，让你“光荣”的飞下台吧。
郭去第17次从地上缓缓的爬起，他的头低垂着，曾炜昌看不清他的表情。如果此刻曾公子看到了本该意识模糊的傻大个，居然咧开嘴笑了，想必会警觉一些，换一种方式结束这场无聊的比试吧？
然而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曾炜昌前后脚略略错开，膝盖微曲，身子前倾，右拳置于大腿右侧，左拳置于腰间。这是一个台下所有同窗都没见过的起手式，而他自己在实战中也是第一次使用。
（但愿别把他打死了……）
一吸一呼。在吐气的一瞬间，曾炜昌双脚同时后蹬，长拳轰出与倾斜的身子呈一条直线，使得他整个人就如斜向发射的火箭一般，姿势多少有点可笑，但威力却无比惊人（至少惊到了台下的乡镇宾客）。与主台最近的几席客人能够清晰的感到某种类似风的“波纹”拂过全身，仿佛置身一场轻微地震中一般，就连餐桌上的陶瓷餐具都开始轻微的颤动！
暴烈的拳头瞬间就要触及郭去。台下就算是再不通武学的人也知道这一拳郭去根本避无可避，他们能够想象到拳头及体的那一瞬间，郭去的胸骨一根根破碎，巨量的鲜血逆行而上，从嘴里喷涌而出，撒满整个主台，几个心肠软的女孩子甚至已经惊叫着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看。
然而世事总是喜欢出乎世人的预料。
曾炜昌这迅猛如雷声势惊人的一拳没有击中郭去——这是件很不可思议的事，却又是件很理所当然的事——因为郭去闪开了。以这拳的力量和速度，若在曾炜昌出拳后再来趋避，郭去确实没有那个身法能力，然而怪就怪在，郭去提前动了。在曾炜昌蹬腿前的那一瞬间，他像是完全预判到了这一拳的轨迹一般，矮身往前一跃，剧烈的拳风擦着他的头皮堪堪划过，而他则正好钻进了曾炜昌的怀里，双手环住后者的腰顺势往后一送，还没有搞明白怎么回事的曾公子就这么带着自己猛烈前冲的拳势，直接飞下了主台，结结实实的摔了个狗吃屎！
原本嬉笑声不断的富贵厅内忽然变得如坟墓一般安静。
原本该躺在台下的人颤颤巍巍地站在台上，而原本该站在台上的人却难堪的躺在台下，就像一出想要逗人发笑却根本没人笑的出来的蹩脚反转剧。台上的配角恍惚了很久，终于在满是血污的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微笑，他以胜利者的姿态鼓足勇气又看了一眼台下的苏晴，然后那笑容就这么僵死在了脸上。
苏晴在笑，脸上没有过多惊讶的表情。她的目光逆着所有人投向了富贵厅外，那个站在玻璃栅栏前轻轻鼓掌的男孩身上，眸子里闪烁着异常明亮的神采。
凌晨1点12分，魏来回到了居住的地方。
毁了别人一场升学宴的郭去后来自然没有疯到陪魏来去揍什么“奸夫”，事实上以他当时的状态，随便一个小孩一根手指就能放倒他。不过郭去很开心，开心得不由分说拽着魏来出了丽晶大饭店，随便找了个路边摊，点了几十个烤串，要了一箱啤酒，然后就这么对着瓶子吹了起来。他一边大笑，一边喝酒，拼命的想要掩饰什么，却还是在三瓶酒下肚后，伏在了桌案上失声痛哭。
对于郭去而言，这是一场没有意义的胜利，就跟他没有意义的爱情一样。
魏来没有碰桌上的啤酒，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好友放肆的宣泄所有郁积的情感，直到再无声息，趴在桌上沉沉睡去。他起身给结了账，然后背起好友一步一步缓缓离开。郭去身高179，体重146，压在瘦弱的魏来背上就像一座小山，谁也不知道魏来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就这么驮着一座“小山”，硬是走过了三片街区，把郭去安稳的送回了家。
“驮山”驮出来的满身大汗已在回家的路上被风吹干，魏来站在昏暗的客厅里，没有开灯，因为他知道那个女人已经回来了。
玄关前乱扔着一只漆黑的皮包，一些零碎的首饰，还有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老板娘睡在供两人坐的老旧沙发上，她身材颀长，不得不蜷缩着身子，紫色长裙的裙摆被无意识地牵扯起，露出一截骨肉匀称洁白如玉的小腿。
魏来站在沙发前，借着屋外高架路灯昏黄的光，看着熟睡的女人。平日里的张狂与凌厉已消褪殆尽，此刻的她像极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动物，拼命蜷缩着想要保护自己，却无法掩饰熟睡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的孤独与无助。
那么多年了，连我都已经长大，而你还活在过去。
许久之后，魏来站累了。他揉了揉自己酸疼的腰背，拾起跌落在地上的那床毛毯，轻轻地盖在了老板娘身上。
然后他靠着沙发前的茶几坐在了地上，听着女人沉稳悠长的呼吸，不久便沉沉睡去。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