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utterfly
星期五我接到他的死讯,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周的时间了,这几天里我无所事事。天气很热,没想到立秋之后天气还这么热。临近中午,我决定出去走走。
路上人不多,路旁是一些小吃的车摊,摊主没精打采地坐在车里面。走了几百米,摊位消失了,变换成一家家临街的商店。
前同事小朱不知道在哪里看到我了,突然挡在我的面前:“怎么样啊,玮玮?”
这类问题我从不知怎么回答,看着他愣了几秒钟,支支吾吾地说:“呃,还好······嗯,你好吗,小朱?”阳光从前面直射进我的眼睛,我伸手搭住眼眉。
“你这是要去哪?”他没有回答我。
我再一次被问住了。独自一人,无所事事,“出来走走······”
“我们一块坐坐吧。”他的语气有些放松了。
我们在旁边小型广场边缘的木椅上坐下来,广场上人不是很多,毕竟不是周末,天气又闷热。我看着广场中心圆形的地面发呆,想象着晚上几十个人踩踏着这块地方跳舞,还有一些聒噪的、低级的音乐,心里不觉感到可笑。
“他走的很突然。”小朱说。我看着他,沉默不语,等着他说下去,他靠着椅背,胳膊撑在木椅扶手上,身体整个倾斜着,一种休息中夹杂着懒散的姿态。
“我最后看见他时他正在桥上,”他朝我转过头来说,“他站在桥头抽烟。”
“那你看见他······”我问。
“我没看见他掉下去。”小朱把胳膊收回来,直了直身子。“等我回到家都过去三个多小时了,天都快黑了,才接到西邻的电话,等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人捞起来了。”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他的脸色惨白,整个身体收缩着,可能是因为河水太凉了······”
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烟,递给我,我说我不抽。他就自己点上了。
又是一段沉默。
“他不像淹死的,倒像是冻死的。”他嗫喏说,一丝青烟随着他的话从口中飘上来。
不知为什么,听到他这样说,我的身上也似乎突然感到凉意,只是一瞬间。我抬头看看,太阳在正天上,周围没有一片云,显得有些光秃秃的。
我们朝右走去,走过几条由紫叶李树和柳树包围着的街道,每条街道上都闻到几乎相同的一股午饭的味道。路上碰到几条流浪猫,它们身上脏兮兮的,见到人就在不近不远的地方跟随一段距离,见人不搭理,就悻悻地又随地卧下去,却很少见到人,就算有也隔得很远。
我们走到一条运河时就分别了。因为我还要继续走,而他要转弯了。我们互道再见后,他离开了。我站在运河边,看着下面流动的河水,又一阵冷意袭上全身。我想象着他惨白的脸和鼻翼下面紧紧抿着的嘴唇。
我走到一家图书馆,尽管我没有借阅证,但还是喜欢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我就在那坐着,坐在一棵柳树的阴影里。一阵热风吹过,又有一些半枯的落叶被卷到树根处。四下无人,街道深处时常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自行车的铃铛声,听上去感觉距离很远。
就是不应该一个人生活得太久。
我总是经不住回忆起一些往事,尽管时常有意控制自己,但记忆总会找到“不经意”这个缺口逃逸而出。我又想到他在出租屋里招待我的事,那天我们都聊的很兴奋,临走时他告诉我,一个人不应该生活得太久,并且说他就要重新走出来了。
我相信他。从相识起,我都是相信他的。
只不过这次,是他对我的唯一一次食言,竟也是最后一次。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感觉到某种东西的流失,一种持续的,不被察觉的流失状态蔓延开来,使我有负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