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罩没有了

这节骨眼上，家里就只剩下四个一次性口罩了，我盘算着家里的菜还够吃差不多三天的，这样隔三天出去买一次菜，大概还可以顶半个月，这期间在看看哪里可以买到口罩。

昨天晚上，我跟老妈通电话，“没有口罩了，我明天就不带孩子回去了，过节你和爸吃点好吃的啊，别出去，勤洗手啊”多有理由，而我跟妈家只有20分钟的车程。

刚才听到电话铃声时我正在搂着小七，她玩了四个多小时了，这会刚被我哄睡。我轻手轻脚地翻身快速地摁掉了手机，是母亲打来的……

我有时候依然会抱怨母亲，为什么让我高中就离开家去念住宿学校？怎么在童年的时候母亲就总是说我不如别人家的孩子听话？母亲还因为我的不懂事打过我很多次，我一个女孩家家在哥哥面前挨打是多么没有面子的事情。我小时候不愿意上幼儿园使劲地哭闹，把嗓子都嚎哑了，母亲还是“一意孤行”地把我送去，她怎么就不心疼我呢？

我在童年遭受到的委屈不公难过，我从来也没跟她谈起过，更不会趴在她的怀里寻求慰藉。我甚至在青春期的时候跟她互相伤害彼此，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高二那年，我偷偷拿了50块钱，还写了一封离家出走的信悄悄地放在酒柜里，要从此离开那个“伤心之地”。

大学一毕业，我彻底离开了家，我是真心地想离开。我毕业第一份工作定在了广州，我跟母亲在火车站分别，（尽管这次分别后的一个多月我就返回了，不过一直到很久以后才告诉她我已经回来的事实。）我想我们各自心里都隔着很多温暖的话想说出来，但谁也没说，我们在十几年的相处中，好像伤害讥讽多于疗愈慰藉。母亲在火车启动的那一刻哭了，这是我看到母亲为我的离开第一次流泪，我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在成为母亲后，我不知不觉常常会想起我跟母亲的很多美好的往事，小时候她总是愿意带着我去北陵公园玩，那时候的照片里都是妈妈抱着我的，照片里的小孩穿着好看的布拉吉一脸满足的样子，母亲宽大衣服里包裹着的身躯总是跟我的贴得紧紧的。

那时候单位每年组织春游去棋盘山，母亲都会带上我，我记得小学六年我有五年都会跟着母亲去爬一次棋盘山，单位会给大家准备一些零食，其实就是一个铁利发面包加一根很香的火腿肠，妈妈一点也不吃，全都给了我。

我上初中开始爱美了，那时候流行什么款式的毛衣母亲就会照着给我打一件出来，一个礼拜就能织完一件，每次穿上她打的新款毛衣我心里开心极了。

直到上大学，还穿着她给我编织的各式各样流行款式的毛衣，至今记得有一次参加大学舞会，我穿着那件蓝白相间的毛衣，一个穿着皮夹克的高高瘦瘦的男孩儿邀我走进了舞池，我心里自信极了……三年后，那个男孩成了我的老公。

写这些之前，我给母亲回了电话，她说要我去家里取海鲜，她和爸吃不完，让我老公去她那取些。

她总是有吃不完的好吃的，要给我。

我又一次说了昨晚的借口，“你们慢慢吃吧，就不回去取了。”着急中应该是母亲按错了挂断键。

我回过去，她依然要我去她那拿好东西，

“我和你爸吃不完，冰箱放不下，你来取吧，”。

“没有口罩，你不用下车，我和你爸给你送下去，然后就回去。”

“妈，你都快八十了，别来回折腾了。”

“我真不去了，妈！”

这一次电话又断了，我没再打回去。

小七睡熟了。我悄悄地躲进书房，我知道我妈怕我吃不到好吃的，她惦记着我这个女儿，舍不得自己吃。

此时我一个人默默地抹着眼泪，想了好多跟母亲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