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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浮槎不失期

2016-08-31  本文已影响537人  微微田田

旧说天河与海通。近世有人居海渚者,每年八月有浮槎去来,不失期。”

                                     ——晋.张华《博物志》

八月浮槎不失期

帝国三十六年,初秋。

骊山陵的建造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当中。此陵自始皇初登基始建,耗七十万人力,历数十载春秋,仍未竣工。其工程之浩繁,机枢之奇诡,构建之伟阔,气势之恢宏,非常人能想象。

壮年之后,始皇帝便渐渐察觉到身体的衰颓。极目江山,心有不甘。这位雄才伟略的帝王,开始渴慕长生。

有方士名徐福,鼓动如簧巧舌,曰:“海上有仙山,一名蓬莱,二名方丈,三名瀛洲,四时有不谢之花,八节有长青之草,皆是神仙聚集之处,有长生不死之药,臣愿为帝求之。”

始皇帝动心了。他为徐福备下数千童男童女,及可供三年使用的粮食、衣履、药品、耕具等物,令其乘楼船出海寻访仙山。

徐福一去不返。

始皇帝变得愈加多疑易怒。他极度避讳于那个“死”字,任何胆敢在他面前提及此字的人,都无一例外地被虐杀。他又格外执着于这座用于死后安寝的陵墓的建造。此陵下穿三泉,以水银灌为江河大海;此陵上顶青天,以陶俑对应日月星宿。一念死,一念生,人人只唯诺奉迎,无敢妄猜帝王心意。

八月艳阳高照,骊山层峦叠嶂,景色煞是宜人。始皇帝难得兴致高,乘了一顶软轿登上山顶,俯瞰众生,豪气干云。回首,对毕恭毕敬立在身后的长子扶苏道:“这是朕的江山!”

扶苏于数日前回到都城咸阳。几年的边塞风霜,历练了他的体魄与心境,却未曾将这位公子温润的棱角磨砺成勇毅的圆滑。有些话,他如鲠在喉。他仿佛忘记了当日因劝谏被父皇放逐的情形,却断然不能忘记日前在骊山陵的所见。

烈日当空,光着背脊的民夫们,或背负着巨大的石块,或担扛着沉重的木料,粘着泥土的赤足踏在满布乱草与碎石的山路上,一路血汗艰辛,稍有懈怠,便会招来监军的呵斥与鞭笞。有些人不留神,折了手脚,有些人顶不住,倒了下去,其他人却不敢停留,只默然地漠然地继续前行。

尘土蔽日的暗处,妇孺低低地泣声里,幽幽地飘荡着如诅咒般的歌谣:

“山山水水无穷尽,

生生死死有轮还,

风风雨雨万物生,

天天地地亡始皇,

亡始皇……”

扶苏终于忍不住,再一次向帝国最伟大的统治者提出了质疑:“天下初定,百姓未安,若施仁政,养生息,则利国利民,还望父皇明察。”

没有暴怒,始皇帝只默默地看着自己的长子。他多么年轻英俊,他的脸上,有曾经意气风发鲜衣怒马的自己,也有那个早逝的喜爱吟唱“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的女子,虽是生命中一个卑微的过往,年岁大了之后,偶尔午夜梦回,也会忆起她的美好。

如她一般,扶苏这孩子的心肠,实在是太过仁慈了。仁慈,于凡人,或许是美德,于帝王,却可能是致命的弱点。为帝者,怎可有受制于人的弱点?被遣去边关征战的这几年,他成长了许多,然而,他终究还是,太过仁慈了!这初初一统的天下,不是一个太过仁慈的君主所能掌控!

三日之后,一道圣旨降下,令扶苏即日启程,往上郡蒙恬军处,助大将军抵御匈奴、监筑长城。

“儿臣请带一人同行。”临行前,扶苏入宫拜别,他向父亲提了一个要求。

始皇帝自龙书案后略略抬起眼眉。

“何人?”

“鲛人蓠。”

“求求你!带我走!”

这是鲛人蓠对公子扶苏说的第一句话。

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逼近,手持利刃的兵卒吼叫着:“她在那里!”

这不是蓠第一次逃了。

蓠的家乡在南海。

南海鲛人,人身鱼尾,乃是水中族类,世代居于深海,与陆上本无瓜葛,只因偶被发现可织入水不透之绡、可泣幻化成珠之泪,便有了那贪心的陆人,或使了手段欺瞒哄骗,或使了暴力围追捕猎。鲛人貌美心善,初时一派天真不懂防备,失了许多同伴之后,终于恨毒了陆人,往更深的深海里逃去。

囚车上这几个鲛人,是奉了密旨,费劲气力捕来,要送往咸阳皇宫里去的。

住在皇宫里的人间帝王,他要的,会是区区几匹绡几斛珠么?鲛人们不敢猜测自己的命运,深深的恐惧令他们不寒而栗。

逃!继续逃!

总是逃不远便被捉回去。

毒打施虐是不敢的,毕竟要送进皇宫,明面上的伤太过惹眼,最有效的惩罚,是不给他们水。鲛人水居,这一路颠沛由南至北,连风也变得干燥粗砺,将他们光滑娇嫩的皮肤割出无数细小的伤口,一日不沾水,便痛不欲生。

有体弱的,半途便已熬不过,剩下的,痛哭过后,抚着身上的斑斑伤痕,叹道:“罢了吧,终不过是一死。”

蓠不出声,从被捕那一日起,她便不出声,只倔强咬牙:要活着!

天近晌午,日头毒辣,押送鲛人的车队停在一片林中休整饮食。

从兵卒们的谈话中,蓠得知已至咸阳城外,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蠢货!”兵长眯缝着眼睛,毫不掩饰地嗤笑,“且让她逃一刻再追。”

兵卒们嘻嘻哈哈,权把这追捕当作一场穷极无聊中的消遣游戏。

林间草木丛生诸多羁绊,由鱼尾幻化的双足又软弱无力,步步维艰,蓠顾不得,只拼了命往前奔。

便撞见了自边关归来于林中稍作歇息的公子扶苏,虽然风尘仆仆,却是丰神俊朗。

“求求你!带我走!”

数月来,蓠第一次开口说话,她不信陆上之人,却本能地扑过去央了这人,或许……或许……他眉眼间的温柔坚定,令她心中莫名亮起一线希冀微光。

扶苏讶异,面色微红,急急伸手去搀这跌落怀中的少女,她弱质纤纤满眼无助,叫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往少女身后望去,远远地,竟有数名大汉手持兵器追来。无论如何这少女也不似歹人模样,莫不是恶徒欺侮良善么?

断然将少女掩在身后。

追兵到近前,早有贴身护卫跳出来,厉声喝道:“来者何人?”

“何人?哼!”为首的小头目抖抖身上军服,从鼻腔里冷笑一声,又晃晃手中兵刃,一指蓠所在的方向:“官爷捉拿逃犯!”

“逃犯?”护卫疑惑回头,那美貌的少女瑟缩在公子身后,楚楚可怜。

“这位姑娘所犯何事?”是公子的声音。

“关你屁事!”刀尖抖动,“闲杂人等滚开!”

“大胆!可知我家公子身份?”

三招之内,已叫那小头目跪地求饶。

一边求饶一边偷眼打量,那公子气度确是不凡,咸阳已近,谁知他是哪家得罪不起的贵人?遂换了一副谄媚嘴脸,拱手揖道:“小人无意唐突,但这女子确是逃犯,还望公子海涵,使小人捉了她回去交差。”

又陪笑示意护卫近前说话,公子点点头,护卫便与那兵卒头目走到一处,二人窃窃低语。

公子侧身看向蓠:“姑娘莫慌。”

满目韶光自头顶繁叶间投射下来,照在他微微笑着的侧脸,使蓠一瞬间恍惚失神。

这人,会护她周全吧?

护卫走回扶苏身边,耳语。

公子面色变了几变,终于欲言又止。

霍然心死,蓠猛地将身前这人推开,扭头便跑,未跑出几步,却被杂生的藤蔓绊倒在地,兵卒们一拥而上,捉了她去。

“你诓我!”

“鲛人蓠?鲛人蓠?”

始皇帝心中默念几遍这名字,目色渐冷。

果然与鲛人有干系!

何止与鲛人有干系?

那日,扶苏入咸阳,进皇宫,各种礼仪应酬之后,回到自己闲置许久的府邸,已是疲惫非常。

却辗转难眠,眼前总浮现林中那少女身影,心中怅然若失。

她披散的长发湿湿贴在额角,她赤裸的双足道道血痕可见,必是一路奔跑吃尽苦头。

她似受惊的小兽,慌乱地扑向他,央他带她走。

她似愤怒的小兽,挣扎着离开他,怨他诓了她。

当真悔极了彼时的犹豫。

鲛人,鲛人,纵使非我族类,终究也未曾听闻过有何凶险伤人,只因非我族类,便可被平白肆意捕猎么?送进皇宫,等待她的是怎样的命运?是豢养作玩物供人取乐?还是圈禁作奴隶任人欺凌?心口,隐隐作痛。

呵,皇宫……

然而皇宫里并无人知晓什么鲛人。

世人只知徐福与始皇说“海外有仙山”,却不知他还与始皇说“南海有鲛人,其膏可制灯,避风避水,燃之万年不灭。”

这是鲛人族世代相守不得外传的秘密,只因提炼膏脂之过程极其惨烈血腥。

未完工的骊山陵,幽暗的地宫深处,飘荡着低低的歌声,如泣如诉。歌声里,有南海碧波,有皎白月色,有自由如鱼,有亲爱如故。先只是一个声音,慢慢地,另一个声音加入,又一个声音加入,曼妙歌喉,汇聚成世间最悲伤的吟哦。

“姑姑,我想家,想阿娘,想阿爹。”

“姑姑,我怕!我怕!”

那被唤作“姑姑”的年长鲛人,凄惶地笑了。被铁链缚住扔在这不见天日之地的他们,除了思念和恐惧,还剩下什么?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蓠用头轻轻地触碰她的尾,泪水一滴一滴,灼痛皮肤的伤口:“对不起……”

“算了,蓠,不是你的错。”

一道亮忽地透进来,带来的却不是光明,沉重的脚步伴着粗蛮的呼喝,冷硬的铁链划过同样冷硬的地面,刺耳,惊心。

姑姑被带走了……

萝被带走了……

蒲被带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

空气中,血腥的味道愈来愈浓,如诅咒般的歌声,飘渺远去:

“山山水水无穷尽,

生生死死有轮还,

风风雨雨万物生,

天天地地亡始皇,

亡始皇……”

“公子,不可!不可啊!”

“谁敢阻拦本公子?”素来温文端雅的公子扶苏立在山前,长剑凛凛,怒目昭昭。

想要知道的事,总有办法知道。

他闯进骊山,一路所见,触目惊心。战场上刀光剑影,面对的是敌人,也会杀红眼失了常性,但若面对的死伤是无辜平民,要怎样硬狠的心肠才能做到麻木不仁?

愿救天下苍生。

但此刻,他为她而来,这一次,救了她一个便好!

“跟我走!”

地宫里,只剩了蓠一个。她虚弱地靠着墙壁,突然而至的光亮使她的双目片刻空洞,白茫茫一片混沌中,那人的身影由远及近渐渐清晰,终于清晰到看得见他的眉目。

冷笑一声:“我如何信你?”

“蓠,跟我走!”他唤了她的名字,“这一次,我定护你周全!”

人声鼎沸,大片黑影自门外涌入,是铠甲护身利刃在手的守陵卫,在蓠眼中,这些人,仿佛地狱阴使,与杀害族人之刽子手无异。

她面色苍白,目中喷火,控制不住身体的剧烈颤抖:“你!你!”

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水,温暖地,柔软地,带着淡淡的咸腥味道,包裹着她,抚摸着她。她舒展开身体,摇动长尾,像一条鱼,自在穿行于大片大片的蓠草间,快乐地游弋。

越游越远,越游越远。

忽然,巨大的漩涡困住她的身体,挣扎,呼喊,窒息,被拖进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醒了?”

一张陌生熟悉的脸。

“是你!”

满腔怒火与悲伤,化作全无章法的攻击,劈头盖脸落在眼前这人身上。他默默承受,一言不发。

“扶苏,你当真不悔?”大殿之上,始皇震怒。

“儿臣愚鲁,请父皇成全。”跪在殿下的人,满目坚定。

这位天下人眼中最温润仁厚的公子,似乎永远都在忤逆他至高无上的父亲。但这一次,又与以往不同。

始皇帝用力扣住龙座的扶手,才不曾让自己失了威仪。不知为何,竟有些神思恍惚,眼前晃动的,是扶苏母亲的面孔,他几乎,就心软了。

“朕再问你一次,扶苏,你想清楚!”

目送最寄予厚望的儿子转身离开的决绝背影,始皇帝的内心,敛起最后一丝柔软。

马车出了城,吱吱嘎嘎地颠簸着,扬起一路黄尘。由咸阳至上郡的路本不适合马车行进,只因蓠不良于行。

扶苏与护卫骑着马,跟随左右。

天虽初秋,余热难消,蓠掀起车帘一角,想要透一透气。未及反应,已被跃入车内的人扑倒护在身下,一支冷箭,带着风声从头顶呼啸而过,狠狠扎在车壁上。

第二支、第三支接踵而至……

“杀!杀!杀!”

那晚,天清气朗。

旷野上,马儿安闲地吃着青草。

并肩坐在篝火旁。

扶苏与蓠说起自己的过往,说起记忆中母亲模糊的慈爱,说起幼年时父亲偶尔的温情,说起初次征战时的恐惧彷徨,说起想要救济天下的无力沧桑。

蓠与扶苏说起自己的家乡,说起碧波中自由自在的嬉戏,说起大海上白浪滔天的壮阔,说起最年长的阿嬷嘴里稀奇的故事,说起月光下趴在礁石上唱起的歌谣。

“若非我卖弄歌喉,便不会招来那艘官船,姑姑、萝、蒲,他们、他们便不会死……对不起……对不起……”双肩颤抖,指缝中透出痛苦地呜咽。

扶苏抬起包着绷带的右手,抚住她的肩,嗓音喑哑:“不是你的错,蓠,真的不是你。”

夜色渐浓,虫声啾啾,空气中流溢着桂子沁人的甜香。

“你瞧,”扶苏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告诉蓠:“它唤作紫微星,随着它一直走,便是我们要去的北方。”

“逆着它一直走,便是南海么?”睡意渐浓,眼皮沉重的蓠,不自知地枕着扶苏的肩。她低声咕哝:“可知南海八月时节最美?你来不来?”

“蓠,我不能带你走了。”手指划过她熟睡的面庞,心下依依。

“来年八月,我去寻你。”

转身正色对最信任的护卫道:“乔装上路,莫走官道,送她回家!”

马蹄声声,渐行渐远。

黑暗中,蓠的眼睛,明亮如星。

“扶苏,若有来生,愿我非鲛人,愿你非皇族。”

帝国三十七年,夏。

始皇帝于巡游途中崩于沙丘。

帝国哗变,公子扶苏被迫自绝于军中,大将军蒙恬被解至咸阳后杀害。始皇幼子胡亥继位,是为二世帝。

夜,紫微星华彩非凡,耀映中天。

“帝君历劫归位,功德圆满,可喜可贺!”九霄之上,紫微垣内,司命躬身施礼。

原来,那始皇帝正是上天紫微帝君应劫下凡,为的是废六国,免战乱,救苍生,天下一。岂知功成之后,却又留下暴虐不仁的恶名。

帝君端坐中庭,听了司命的恭维,犹自捻须,笑而不语。

天清地浊,物分阴阳,人谁无过,何来圆满?是功?是过?是圣?是魔?便自留于后人去评说罢。

而帝君座下诸星君如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者,当日亦随帝君往,托生为臣子,助帝君成其大业。托生为公子扶苏者,便是此北斗七元之玉衡星君。

帝君归,诸星君亦陆续归。诸星君既归,凡缘前尘,便一概忘却,以作了断,余下各安其位、各司其职。

七星轮流巡守中天。

却说这玉衡星君,每每巡至天河边,看到盈盈一水,牵牛星与织女星隔水相望,总觉触动心念,隐隐似有旧事难忘,却又记不起。

临水而立,怅然若失。

举杯独酌,酒入愁肠,不到三杯已微醺。

“玉衡好雅兴,我来讨一杯酒喝。”天枢星君与玉衡星君素来交好,有心开解一二。听得玉衡忧惑,天枢哈哈大笑:“这有何难?”

便摆了棋,着司命入局。终于苦了一张脸来,掏出判笔,往玉衡星君额间轻轻一点。

玉衡星君顿觉脑中一丝清明,依稀浮现出一些关于南海……八月……来生……的记忆,断续支离。

待要细究,司命早逃上云端,连连拱手:“不可说不可说,二位星君且饶了老身罢。”

仙不与凡通,挡不住天河与海通,思忖良久,玉衡星君唇角微翘展起笑意,舟行于水,何不遣一只浮槎往来权作信物?遇着有缘之人,自知其中因由。

……

鲛人蓠自回南海,花了许多气力,寻得族人踪迹,忆起当日惨死的同伴,终是怀了一份愧疚,便悄然离开,独自隐居海中一岛。月色好的夜晚,她会斜倚礁石低声吟唱“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第一个八月,她等的人不曾来。

临水而立,黯然神伤。

第二个八月,她知道,她等的人不会来了。

怆然心碎,泣泪成珠,珠由纯白亮润渐变得暗红幽沉。她的目盲了。

一只浮槎自天河悠悠而至,漂在海面,盘桓几日,无有回应,终于悻悻而返。

第三个八月,世间已无鲛人蓠。

……

天枢星君疏朗仗义:“若有时机,兄必助你。”

紫微帝君捻须浅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玉衡星君痴守着前世的约定,八月浮槎年年至,从不失期。

尾声

斗转星移,不觉已是千年。

一个又一个帝国在人世间兴起、繁盛、衰落、灭亡,于浩瀚历史长河之中,一如星辰升落,一如微尘扬弃。试问,可有什么能亘古不灭?

乱世现,紫微降。

这一朝,开国皇帝出身平民,戎马倥偬打下锦绣江山,临终,挑了子孙中最仁孝贤德的那一个,传下皇位。

“最严酷的事情,朕已替你做完,你只管施仁政,安天下。”

少年天子,书生意气,愿救天下苍生。

却触怒了尚武强悍拥兵自重的四皇叔。

“这孩子的心肠,实在是太过仁慈了!”

铁骑逼宫,盛气凌人。

温雅天子,不卑不亢。

到底是至亲骨肉,四皇叔皱眉,长剑一指:“罢罢罢,赐你一艘小船,自去求生,永世不得还朝。”

是夜,一场莫名大火,独独燃了皇帝寝宫,火光冲天,惊动京城。火灭之后,发现几具焦尸,四皇叔差宫人仔细辨认,昭告天下:帝崩。

三日后,新帝登基,普天同庆。

三月后,心腹探子夜禀新帝:“废帝所乘之船行至南海,突然沉没,废帝落水,死生不明。”新帝挥挥袍袖:“去吧!世间再无此人!”

……

八月未央,星河皎皎,海波粼粼。

一对渔家夫妇执手坐在自家门前的石凳上。

“唔,你水性仍是这样差!”睡意渐浓的妻子依偎在丈夫肩头,低低呢喃,“与那年落水时一样!”

“或许,是今生的注定吧。”他为她梳理被海风吹得纷乱的发丝,眼底无限深情,“为了与你相遇。”

被他温柔指尖轻划过的秀美面庞,在睡梦之中浮现浅浅笑意,暗夜里,灿过漫天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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