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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地钟

2015-06-20  本文已影响17674人  某条街

不知道是零点过几分了,总之我在这栋雁城西北郊的别墅,只待了不到十二个小时。一层大厅灯火通彻,所有人都在,没有人说话。只有我身后的落地钟,指针行进声嘲讽地消散在空气中。

我几乎是机械化地扫视在座的每一人,仿佛能从里面揪出救世主。目光却有意避开角落处,角落处那个静止的躯体。

这也出乎意料太多了。

所幸,有人比我更冷静。“在警察来之前,我们先回顾一遍事情发生的过程吧。”江子归推了推眼镜,如是说。

我左手边的殷雷颇感意外,“子归,这又不是什么侦探小说,事情……都已经这样了,就耐心等警察来吧。”其他人也暗地附和。

江子归苦笑一声,两手交握,“我就是这么个提议,照不照做看你们。我有两条原因,第一,你们也知道,附近发生了一起抢劫杀人案,大部分警力都在那边,来咱这儿至少还得半个小时。等待的时候有点事做,总是好的。”

“第二,你们不觉得这事很诡异么?比如,”子归的目光猛地迎向似乎有话要讲的殷雷,“殷雷,现在插在宋远身上的那支箭,就是你在射箭社用的那种吧。为了计算成绩和核查箭只数量,射箭社会在箭尾标记不同的颜色,而每个活跃成员,都是有自己对应的颜色的。”

一击致命。

“而射中宋远的那支箭,箭尾的蓝色,就和我惯用的一样……”殷雷居然接过了话茬,紧绷的他反而一下子松弛了下来,“考完研后这几个月,我也确实经常练习,蓝箭基本上只由我使用。社长,不用你说,我也会和警察说明的,只不过事发突然,我还没缓过神,唉……”这个平日练达的家伙越说越镇定,最后居然对上了子归的眼色。

子归又一次苦笑,“我也没怀疑阿雷你是凶手,做出这种机关杀人,和用普通的弓练习,完全是两码事。况且所有的装备都保存在社团,清点还是上个月的事情,咱们的安全措施也马马虎虎。换句话说,这一个月里不论是活跃的不活跃的社员,甚至是不怀好意的外人,都有可能顺走一枝你常用的蓝尾箭。”

不光是殷雷,在场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没有人希望阿雷是凶手,也没有人相信阿雷是凶手。子归是燕北大学射箭社的社长,阿雷是资深社员,作为他们同学兼好友的我们,对射箭社的事多少知道一点,甚至还被拉去玩儿过票。射箭社是学校几大社团之一,在全国竞赛中表现抢眼,算是家大业大,丢了一枝箭,确实不易察觉。多亏子归阿雷一席话,我们才从刚才的惨剧中回过味来。江子归的质疑,殷雷的迟疑,都能理解。阿雷肯定会被警方重点盘问了吧,不过清者自清。

又一次短暂的沉默,但这次大家都若有所思,江子归接管了话题,“所以你们看,我总觉得这次事故和我们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下意识地摆弄着手中的扑克牌,第三次苦笑,“借着刚才没玩完的杀人游戏,我们举手表决吧,同意先回顾一遍案情的,举手。”

同意对反对,七比零。

“那好,我们就回到事发之前各自的座位上,开始吧。”

坐在子归正对面,我看到他手里的牌是红桃J,警察的标记。这角色,无论平日还是此刻,还真是适合他啊。

思维一旦惊醒就肆意发散,最先入我脑海的,不是这次聚会的过程,而是一年零七个月前,我第一次来到燕北大学的时候。

我,姜宣,苏南大学大四学生。大三那年北上两千里,到位于雁城的燕北大学交换一年。子归殷雷,还有在座的卢令白皓桑柔夏南,以及刚刚停止了呼吸的宋远,都是燕北大学的学生。交换的那一年里,我和他们同班。

燕大的主校区在雁城市区,还有个分校区在城区西北的郊区。子归他们,本科前两年都在分校区。大三伊始,对于主校区,他们和我一样新鲜,再加上不少共同话题,我们很快打成一片。燕大的雄厚实力、雁城的悠扬韵味和这群挚友,都是我在一年交换时光中,十分珍视的收获。

大四我返回苏南大学,修掉剩下几门课、申请去美国深造、把毕业设计折腾出眉目,忙完这些或大或小的事,大家就将各奔东西。趁着清明假期,我重返雁城,和同是毕业季的故友们重聚话别。这别墅离燕大的分校区不远,装潢是我喜欢的欧式城堡范儿。卢令算是这儿的老主顾,从大二起就带着各路人马来这儿腐败狂欢,这次也是她联系的。

我们本打算第一天下午入住,一起做顿晚饭后闹个通宵,小睡一觉到第二天中午离开,不想宋远竟然意外身亡。现在回想,我们几个人毕业之际都意气风发,只有宋远不太如意。大三初见,他还风头正劲,可一年后再见,他已放弃留在雁城发展,选择回到家乡的清水衙门做个小公务员。虽是铁饭碗,可也与他当年模样相去甚远。我想,就像总有人在校默默日后腾达,也常有人像流星般,在校园中匆匆到达顶点,然后下坠。硬下心肠说,宋远,说不定就是这样一个人。这次聚会,初衷之一就是为他遣愁。世事难料。

事发时我们所有人都在一层大厅,玩杀人游戏。八个人,一裁判、两警察、两杀手、三平民。除去裁判宋远四处踱步,剩下七人都坐在大厅长桌两侧。以我的视角看,我左边是殷雷,右边是桑柔,再右边是桑柔她男友夏南,对面是江子归,江子归右边是卢令,再右是白皓。游戏中第一天的晚上,凶手杀过人,警察验过人,宋远刚说完“全体请闭眼”,我身后就响起了十二点的钟声,以及不知何物的破空之声,紧接着就是宋远的惨叫。我们赶忙睁眼,已经晚了。宋远痛苦地蜷缩在地上,我和桑柔中间再靠后一点的位置,脖子被一枝蓝尾箭洞穿,鲜血喷涌。颈动脉破裂,这样的伤,包扎止血、人工呼吸、喊叫哭泣,都是一点用都没有的。

这死法太惨烈,惨烈到我们只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我们只好擦干他脸上的血,把他抬到暗处的沙发上。我拨110,在长长的忙音后被接通,留下手机号和地址,得知大部队在调查抢劫杀人案,就被冷冰冰地挂掉。唯一的慰藉,是我们的朋友宋远痛苦的时间还算短暂。讽刺的是,第一天晚上,最安全的裁判死了。惊悚的是,落地钟报时本该蹦出布谷鸟,却射出一支夺命箭。

思绪外,长桌上,卢令主述、白皓补充,他俩的声音一样的疲倦犹豫。回顾的内容和我的上述回忆几乎重合。倒也不奇怪,最近十多个小时的事情,不应有分歧。讲完一遍,大家又望回江子归。此刻他真的像杀人游戏中亮明身份的警,引导大家向真相一步步迈进。

子归不负众望地开口,“既然决定讨论,那大家就别有所顾忌了,我先说我的个人看法。第一需要关注的肯定是凶器。为什么是殷雷的箭?又是谁装在落地钟上的?”

“说句不好听的,其实这个装置的构造,就已经把嫌疑人限定在咱们几个人中了”,夏南之前眉头紧皱地检查落地钟好久,现在第一次发言,就冰住了全场,“出于保护现场的原因,没有把这个装置拆下来,不过相信大家已经看清楚了,发射箭的是一把藏在落地钟钟体内的小弩,这把弩自己可以发射,只做了一点微小的改动。改动的地方在于,弩的触发由落地钟控制,到了十二点,被激活的是弩箭不是布谷鸟。这样的构造能说明三点,第一,装置十分简单,稍通机械的人都有可能制造。而且安装也不难,从拆开落地钟到安好机关,熟练的话十分钟就能搞定。”

“换言之,我们都有嫌疑。”子归做好了唱黑脸的觉悟。

“第二,机关的隐蔽性其实不强,只是放在了钟肚子里,没做什么伪装,稍加检查就能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可是谁会注意摆设一般的钟呢,”白皓叹了口气,“咱们从一进别墅就闹腾到现在。”

“第三,布谷鸟每到十二点整就出来报时,因此替换后的机关会在第一次到达十二点时发动。所以说,就算有人提前安好了这装置,箭在弦上、机关待命,也是今天中午十二点过后的事情。”夏南指出最残酷的第三点,意思是只有我们有嫌疑。

“今天中午十二点之后,别墅里确实只有咱们的人。房东大叔和我也算熟,今天中午我交过押金,他给了我钥匙就回了市区,”我们掌管聚会流程的大管家卢令恢复冷静,接过话来,“所以虽然伤人,但子归跟夏南说有道理。宋远上午在分校区有事,直接来的这边,和我都是十二点前后进的别墅,他没来过,就一个人到处逛了逛。”

“所以说到我们来之前,你跟宋远有看不到对方的时候?”江子归插了句话。

“嗯,我一个人不敢打黑车,从地铁站走到这儿的,挺累,到了就随便找了间卧室趴着了,”卢令停下来查手机的通讯记录,继续,“我十二点二十五的时候给桑柔打了个电话,柔柔说你们这就到,所以剩下的人到别墅的时间大约在十二点半。所有人到齐了之后,咱们一起分卧室收拾行李,再回到一楼大厅集合,出发去超市。剩下的时间,咱们要么在超市一块儿买聚会和晚餐的东西,要么在一楼做饭吃饭玩游戏。所以说……”卢令倒吸了一口气,她刚意识到自己缜密的叙述指向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所以说只有你和死去的宋远,有时间给落地钟装上弩箭。”

这句话刚出口,我就后悔了。姜宣你是怎么了,按性格人品,卢令是比殷雷更不可能的人选。就连凌厉起来的子归,都隐隐瞪了我一眼,而卢令被我噎得都快哭了。我赶忙补救,“可是之后的时间里,会不会有人偶然落了单呢?比如分完卧室之后,我收拾得快,就第一个到了大厅等你们,虽说也就快了两三分钟。”

又一阵沉默,沉默意味着否决我的提问。也是,厨房是开放式的,可以一眼望到大厅。而且我跟殷雷白皓三个不会做饭只会帮倒忙的男生在现在这张桌子上打了半天斗地主。之后从吃饭到游戏,活动更是集中在这个大厅进行,无论是谁在落地钟前面鼓捣个几分钟,都太奇怪了,一定会被察觉的。

可即便如此,大家闺秀一般的卢令怎么看也不像是设置如此歹毒的机关,杀害宋远的人啊。

“慢着,我们讨论的目的不是马上抓住凶手,专业的工作交给警察去做,我只想讨论几个或许能马上解释的可疑之处,再比如,”子归有些狼狈地把话题带到了新的方向,“这弩箭是怎么精确地射穿宋远的脖子的?宋远是来回踱步的,一个射手尚难做到这样的准度,更何况是一座静止的落地钟呢。”

收到了殷雷递过来的眼色,我才读懂了子归的狼狈。原来子归对卢令是有好感的啊,所以这么护着她。大三那一年,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毕竟同窗四年的是他们,我和他们关系再密,也有不够知己知彼的时候。

“而且别忘了,落地钟的高度还不及一人,如果弩箭没有射中宋远的话,那么应该射在这里,”夏南支持子归的观点,他站起来,指了指长桌桌面上一点,居然离我的右手只有十多厘米远,“也就是说,就算弩箭命中正在踱步的宋远,也应该射到他的腰或腿的吧,怎么可能从脖子的左侧穿到右侧,一击毙命呢?”

殷雷的视线越过我,停留在我和桑柔之间地毯的一片血迹上,“是啊,等我们听到响声睁开眼的时候,宋远就已经倒在地上了,他中箭的时候,会是什么姿势呢?总不会是跪在小宣和柔柔之间,算好了箭会来吧。哎?那是什么?”

所有人才注意到,已经被染成暗红色的地毯上,躺着一张染血的扑克牌,只不过背面朝上,所以被我们短暂的忽视了。夏南蹲下来,把牌翻开。黑桃A,杀人游戏中的,杀手。

桑柔呆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声音几不可闻,“这是我刚才那局游戏的……身份牌。”

不知所措的,从子归变成了夏南。

在这个难耐又瞬息万变的晚上,我总觉得每一次沉默,都代表着事情的真相离我们更近了一步。我可以看到桑柔的肩膀在抽动,她在无声地啜泣。夏南的面色和他女朋友一样苍白,他只知道用双臂环抱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剩下的人,也面面相觑。在交流的那一年里我就有过耳闻,大一的时候宋远曾经热烈追求过系花桑柔,只不过成功博取桑柔芳心的却是夏南。虽说在我来时三人已谈笑自如,但微妙的隔阂肯定是有的。其中纠葛,在场其他人了解的只会比我更多。桑柔和夏南,这次有嫌疑的,变成一对组合了么?

这次打破僵局的,是我的手机铃声。本地的座机号码,应该是派出所的回电。正要接电话,闭眼沉思许久的子归叫住了我,“姜宣,别具体说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就说有人意外被弩箭射穿脖子死亡,就够了。其它各种细节你照常回答,挂了电话再解释。”

虽然不理解,但我点了点头。坐了太久,我忍不住拿着电话起身,走过暗处宋远或许开始冰凉的躯体,来到窗前。尽管细节一点点明晰,但是大家越陷越深,干脆把一切交给警方吧。这电话是不是派出所驻守的民警告诉我警察已经到了?透过窗户,我只想看到警灯的红蓝交替闪烁。可是,唯见夜的漆黑与路灯的暗黄。

电话那头的态度,这次和缓了很多,告诉我不要着急、保护好现场和余下人的安全。看来是警力能匀出来一部分了。也不完全怪他们,这么一个偏僻郊区的派出所,一晚上接到两起命案,着实是起小概率事件。

挂下电话,我走回座位,在我打电话的时候其它人似乎讨论了些什么,等我回来他们却戛然而止。我告诉他们,警察还有十五到二十分钟到。子归对我点了下头,然后开口,“时间不多,长话短说。对于宋远的死,我现在得出了两种版本的答案,大家不妨投票表决。如果有一种答案全票通过,那我们就把它作为我们的推理结果,呈递给警方。”

“当然,你们还有第三种选择,那就是同时拒绝这两种版本,由警方全盘接手。”

江子归的话,是冲着每个人说的,可他从始至终一直看着我。

搞什么。

“第一种解释,是宋远自制了一把小弩,在殷雷不知情的情况下拿了他一支蓝尾箭,并且把弩箭一起带到别墅来,为了炫耀和校准。不料他把玩的时候弩箭突然发射,正中自己的咽喉。”

“江子归你开什么玩笑!”我几乎想站起来,可是看到他人无动于衷,又值得作罢。在我打电话的时候,江子归难不成已经说服了其他人么?他是怎么做到的?

“第二种解释,弩依旧是宋远造的,箭依旧是宋远拿的。但是,他趁着十二点到十二点半的真空时段把弩箭安装到了落地钟上。等到午夜,杀人游戏时,桑柔的身份牌掉在了地上,大概是一时疏忽,作为裁判的宋远下意识地弯腰去捡扑克牌,没想到被自己设置的机关杀死,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弩箭射中了本来射不到的部位。”

第二个答案虽然不够丰满,又太过偶然,但却能合理地为殷雷卢令桑柔开脱,说不定这就是真相的方向?

子归好像觉得不需要给我们多少思考的时间,“支持第二种解释的,请举手。”

只有我一个。

“支持第一种解释的,请举手。”

余下六个人。

一阵寒意,由脊背自上袭来,直入脑中。在我去接电话的几分钟里,你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姜宣,你放心,只要不是全票通过,我们就会原原本本把事实告诉警方,等待他们的结果。但是我希望,能在剩下的时间里说服你。”子归的眼里,露出一种持久的锋芒,让我仔细品味他的每一个字,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先来说说第二种解释吧,我的出发点,是这起命案的性质。我并不认为我们八个人里,有人恨谁恨到了想要杀死对方的地步。再者,我也不觉得,有人会用这样看似精巧实则笨拙的方法杀人。弩箭射出的时间角度都是固定的,十米开外的杀伤就已有限,最大的可能是射在桌子上。用这种手法,成功率低到可怜。所以,我觉得这是一场意外。”

不愧是子归,即使我觉得他的第一种解释压根是荒唐话,甚至对他产生了些许戒备,但是他现在的讲述,我不得不信服。

“而意外与凶杀,之间的差别在于,宋远不可能谋杀自己,却可能制造杀死自己的意外。”

子归的话,唤醒了我记忆的一角。

“于是,有可能顺走一根蓝尾箭的人,又多了一个和我跟殷雷都相熟,更是频繁出入射箭社与我们打闹的宋远。有机会在落地钟上安装弩箭的人,更是从卢令一个人,变成了卢令和宋远。掉落的扑克牌,也就不是桑柔有意而为之的了,她怎么可能预测宋远捡牌的姿势和中箭的位置呢?宋远一时疏忽,成了概率更小,但却更合乎逻辑的解释。”

我点点头,气氛也缓和些了,“我觉得毫无破绽,所以啊子归,为什么不把第二种解释直接告诉警察呢?”

子归摇摇头,“可是,一条人命撂在这儿,警察就会轻易作罢么?宋远的父母会轻易作罢么?咱们几个的嫌疑,又能轻易洗脱么?”

他的嘴角不自然地上翘,这是今夜的第四次苦笑了。

殷雷转过身子,有些生硬地冲着我说,“我没有针对宋远做任何事情,但是射中他的,是我的箭。第二种解释,对我的牵连要大得多。但是宋远设置了机关,最后却杀死了自己,所以对他来说,第一种解释和第二种解释本质上,是一样的。所以,我相信第一种解释。”

我右边的夏南,依旧搂着桑柔,他说话的时候甚至都没看我,“小宣,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是无辜的,但是我对于机械钟表的兴趣和了解,柔柔掉落的扑克牌,包括我俩和宋远当年的那场纠结,都对我们两个很不利。所以,我们也……”

一向寡言的白皓倒是抬头看向我,“姜宣,你也是出国的人吧,几所学校向我发出了校园参观的邀请。清明之后,我计划着飞美国去看学校环境,找教授争取奖学金。如果这件事不是一场一个人的意外,那么我一时间就很难走开了。”

卢令倒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把头深深地迈进胳膊里,像一只最拙劣的鸵鸟。作为宋远之外唯一有可能安装机关的人,她也不想被牵连吧。我没有理其他人,冷冷地瞪着江子归,“我去接电话的时候,你们就在这里讨论这些废话?”

江子归倒是无动于衷,“相信你也明白,毕业季大家各奔前程,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是最致命的。我既是射箭社的社长,可能会成为被怀疑的对象,又在和企业签工作合同的关键时刻,我也等不起。当然不仅如此,姜宣,我们也为你准备了两个理由。一个你知道的,一个你不知道的。”

我懒得理他。

白皓却又开口了,“小宣,你好好想想,杀人游戏时,宋远是接替谁当的裁判?”

“我啊。难道……他是故意的?”我这才想起,最开始我是裁判,后来宋远强烈要求才换成了他,当时我们还开他的玩笑,说这个万年平民怎么想起当裁判了。

“不错,我们想,宋远的目的,一是能自由走动,更好地掌控机关触发后的局势。二是……”

我的额头渗出了汗珠。

“是你。”子归接过白皓的话,直直地看着我。

“那么,宋远的理由是什么?”

殷雷叹了一口气,“小宣,你和我们关系再好,毕竟只一起待了一年,很多事情,恐怕你了解得还是不够清楚。你记得大三的那个寒假,你作为我们系的唯一代表,去参加以色列的学术论坛么?”

我当然有印象,那是次学术盛会啊。我算是苏南大学的学生,本来是没有资格占用燕大的名额的,不过当时我很讨这边老师的喜欢,再加上燕大的院长有意送苏大个人情,最后我还是稀里糊涂地去了。

“其实我们一直以为要去那个论坛的会是宋远。连他自己都这么想。”

我怔住了,宋远专注的领域和我的重合度很高,他非常仰慕的一个教授,也确实是那个学术论坛的主讲。而他流星般陨落的开始,也恰好是大三下。

殷雷不忘再给我补上一刀,“宋远因为这事失望了很久,他之前一直志在必得。后来大三下的时候,他不慎挂了人在大学的第一科,按照我们学院的政策,他又丧失了本来稳在囊中的保研资格,所以现在落到个回到家乡的地步。我们大概知道这事,可是他从来没有明说过。”

“宋远对你不满,这确凿无疑。但我想这不满远远没到要置你于死地的程度。我猜宋远抢过裁判的第二点,是确保你能坐在他的位置上,这样稍后的蓝尾箭,就会掠过你的右肩,插在桌面上。大概他只是想吓你一跳,败败你这次归来的兴致吧。”盖棺定论的永远是子归。

对失魂落魄的我,子归攻势不停,“说明了动机,再说我们一直避而不谈的一点,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如果机关真的是宋远所设,那么他为什么这么不小心,要在机关发射的当口,弯下腰去捡扑克牌?”

我知道,一切结束了。

可是子归还要继续,“因为落地钟,被拨快了三分钟。”

“除了卢令宋远,其它人没时间去安装机关,但我们却有可能有时间去改动机关。杀人游戏的时候,宋远不敢太多地往身后落地钟的方向看,这太不自然,会引发大家的怀疑。他看的是自己的手机,二十三点五十七分,很安全的时间。所以当闭着眼的桑柔在游戏中不慎将自己的身份牌碰掉在地的时候,宋远毫无顾忌地,弯下了腰。”

“姜宣,在你在大厅里等我们的两三分钟里,拨快一座钟,时间够不够用呢?”

我彻底瘫软下来,“子归,输给你了,在进别墅之前我就透过一层的窗户看见宋远蹲在大厅里摆弄这座落地钟。我本来对这种风格的东西就感兴趣,所以下楼的时候就随意碰了几下。事发之后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但我不好出口。”

子归像是得胜般舒展了下身体,“那好,第一种解释还是第二种,我们再投一次票吧。夏南,如果都选第一种的话,你赶快把落地钟上的弩拆下来,时间不多了。”

“同意第一种解释的,请举手。”

七比零。同意对反对。

警察终于要来了,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至近,不管不顾地划破了别墅区的安宁。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这会是个难熬的夜晚吧,可是过了今晚,我们七个的生活,大概又会重新回到原来的轨道,驶向前途无量。

就像我身后的落地钟,指针行进声不变地消散在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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