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体小说｜交易
本文纯属虚构，对所提到的现实人物没有任何不敬的意思。另外阿光并非作者本人，文中有些臭屁的地方请不用在意。
三角恶魔比尔·塞弗
阿光：咦？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到处雾蒙蒙的？脚下还黏糊糊的？是沼泽吗？可我又怎么会在沼泽里？有人吗？喂！喂喂！有人吗？
比尔：哟！快看看谁来啦，这不是未来的大作家阿光吗？见到您可真荣幸啊！
阿光：啊呀——别吓我啊！突然出现在我身后想干什么？嗯？你又是什么东西？一个会说话的黄色三角形？中间还有个眼睛？
比尔：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比尔·塞弗，意识维度的统治者，喜欢窥探人心的大恶魔。
阿光：什么维度？恶魔？恶魔找我有什么事吗？话说这儿到底是哪里？
比尔：哈哈，找你这个未来的大作家当然是有好事了！既然我是只存在于人类意识中的恶魔，那你应该知道这是哪里吧？
阿光：意识？难道这里是我的意识世界——你是说梦境吗？
比尔：没错，不愧是未来的大作家，很清楚嘛！
阿光：你刚才叫我什么？
比尔：嗯？
阿光：我没听清，你刚才是怎么称呼我的？
比尔：未来的大作家？
阿光：对对！我耳朵不好，你能再大声点说吗？
比尔：呃……
阿光：哈哈，第一次被这么叫，感觉太爽了！不得不说你真的很有眼光！
比尔：好吧……
阿光：没想到恶魔居然这么会说话，你找我这个未来的大作家要做什么呢？
比尔：你可真奇怪，别人听说我是恶魔，第一反应都吓尿了，首先乞求我不要杀他们呢。
阿光：要杀的话还用得着废话吗？说吧，到底有什么好事？
比尔：嘻嘻，聪明人就是爽快。没什么，只是想和你做个对咱们都很划算的交易。
阿光：好商量，啥样的交易呢？
比尔：还能有什么？当然是让你成为大作家的交易啦！
阿光：你果然懂我！不过我猜这么好的事，代价肯定不便宜吧？
比尔：别急，听我细细说来。我知道你有才华还很努力，对待写作无比认真，可惜时运不济，生在这么一个浮躁的时代，身边没有一个人理解你。如今网文当道，你所热爱的文学日渐式微，出头的希望越发渺茫——独自坚守一个备受冷落的理想，一定很痛苦吧？哎，你怎么了？别哭呀！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还不行吗？
阿光：嗯……没事，只是觉得没有一个人能像恶魔一样理解我，还挺可悲的。
比尔：我当然理解你了，你的努力我全都看在眼里——不只是你，我一直关注着每一个和你一样坚持梦想的人，跟他们做交易。拿你来说，你对文学如此热爱，为此不惜投入整个人生，对吧？你为了写作舍弃了工作和女友，还有所有的人际关系，甚至跟亲朋彻底闹掰，牺牲了正常人能够拥有的一切，可你得到了什么呢？哪怕写得再好，你发在网上的作品也全都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回响，投稿的作品也全被退回，因为那些品味低下的杂志编辑根本理解不了你的才华。可写爽文的、蹭热点的，随便一个三流写手都过得比你滋润，甚至有人纯靠抄袭都能挣钱。而你写了十年，除了屈指可数的几个点赞之外还得到了什么？你就甘心这么默默无闻，做一辈子的nobody吗？
阿光：呜呜……别说了，我也不想啊！可除了坚持下去，还能有什么办法？
比尔：你也可以考虑写网文、蹭热点啊！看那些胸无点墨、满脑子都是交配的小鲜肉一天挣得比你一辈子都多，还有无数妹子投怀送抱，你读这么多书顶什么用？整天就知道绞尽脑汁、一字一句地写作修改，我光看着都累吐了。
阿光：文学就是这样的嘛！我也想省事，可真有那么简单就好了。再说时间精力都有限，整天写那些垃圾的话，哪还有空钻研文学呢？
比尔：呵呵，文学文学……你既不肯当网红作者挣流量，又不愿迎合写作市场，一直端着文人的臭清高，能出头才怪了。
阿光：哎，说到我的痛处了……
比尔：不过算你走运，碰到了我，这不眼下就有一桩好买卖嘛！放心吧，成名这种事，对恶魔来说简直小菜一碟！
阿光：真的吗？你能帮我出名？
比尔：我可是操控人类意识的大恶魔，包在我身上！不但能让你的作品大卖，还能改编成电影、动漫、游戏，到时候全世界每个年轻人都会知道你的名字！
阿光：太好了！这下肯定能赚不少钱，生活没了后顾之忧，以后就能安心地读书写作了！
比尔：这个嘛，哈哈，就是接下来要说的交易内容了。
阿光：对了，你让我出名，还没说要付出什么代价呢？要给你一只眼吗？还是一只手？
比尔：呃……你觉得是这么便宜的事吗？那也太不够看了，起码得拿生命来交换吧？
阿光：神马？生命？你开玩笑的吧？
比尔：恶魔从来不开玩笑，既然我来找你做交易，那就是认真的。
阿光：可你要的是命哎！没了命，我要名气还有意义吗？
比尔：是谁以前说要做梵高那样的人来着？嗯？怎么事到临头又当缩头乌龟了呢？
阿光：可是……可是……你打算多久以后拿走我的命？
比尔：当然是现在了。
阿光：现在？
比尔：怎么了？这么划算的交易有啥不对劲吗？
阿光：你管这叫划算？我还不如找个十字路口恶魔做交易呢！人家起码还给留了十年寿命，你这三角恶魔也太坑了吧？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吗？
比尔：别把我跟那种低级恶魔比呀！我能给你提供的名气可要大多了，而且更持久。
阿光：怎么证明呢？交易成立时我都死了，又不能享受这名气，甚至不知道你会不会遵守诺言，要是被你白白拿走灵魂岂不是亏大发了？你当我傻吗？
比尔：放心，恶魔是不能违背契约的。只要交易成立，你的灵魂就会牢牢束缚着我直到履约，否则我也别想在恶魔届混了——你以为恶魔就能任意妄为吗？我们的法律可比你们人类的严格多了。
阿光：就算是这样，我也没办法亲自验货，肯定放不下心呀！
比尔：嗯，可以理解。既然如此，只好拿出我以往的交易记录给你做个参考了，让你了解一下顶级恶魔的口碑是怎么树立起来的……切，真不好忽悠，我看看……胡波你知道吧？就是那个自杀的电影导演，比你还年轻。
阿光：大象席地而坐？
比尔：对，他和你一样，把一切都奉献给了艺术，自己过得穷困潦倒，女朋友也跑了，还被出版社和制片方压榨。如果不是跟我做了交易，他的遗作永远也上映不了，更不可能拿到金马奖，就算自杀也是作为一个无名小卒死去，被世人彻底遗忘……
阿光：等等！他是因为和你做了交易才自杀的？可他死了一年才得奖的啊！
比尔：履约需要一些外在条件的配合嘛，因果链的触发也是要看时机的。以往资讯不发达的年代，还有人死后几十年才能最终完成交易，比如司汤达。可如今是网络时代，我保证你死后一年内就能红起来。
阿光：呃……我得想想……司汤达也和你做交易了？
比尔：你以为呢？胡波之后还有林奕含——她对文学的爱并不亚于你，却被作文老师利用这一点性侵了。可她如果不死，就会默默无闻地度过痛苦的一生，而性侵她的人渣也不会受到惩罚。我的交易不但让她解脱，还把她的小说捧红，让那个禽兽的罪行大白于天下，防止更多少女受害，甚至让社会开始重视这类性侵案——怎么样？有这么多附赠服务，她这个交易做得再划算不过了吧？
阿光：房思琪的初恋乐园吗？我也看过，似乎很有说服力的样子……话说恶魔也看脸的吗？对象是美女就有这么多优惠，你这属于性别歧视吧？或者外貌歧视？
比尔：咳咳……没……没有这回事！恶魔不分性别，也不懂人类的审美，再说我可是专业的，对谁都一视同仁。唯一可以区别对待的地方，就是你们灵魂的味道——越美味的灵魂，赠品就越多哦！
阿光：你是因为看上我的灵魂才找我做交易？
比尔：没错，我就喜欢跟你们这些献身于艺术的人打交道，不但灵魂充满痛苦的芬芳，而且诚实好说话——梵高、卡夫卡、王小波……不管哪个客户都给我的服务打五星好评呢！
阿光：唔唔……这个，我得好好想想……
比尔：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我保证把你的小说捧起来，衍生作品再继续红一波，让你的名字火遍全世界！到时候所有那些瞧不起你的人、嘲笑你理想的人、不理解你的亲朋和前女友们都会为自己的浅薄而痛哭流涕！为错看了你、为没有支持你而后悔莫及！你在世人心目中的形象也会变成为艺术献身的伟人，比现在这个屌丝的印象要强多了吧？你真的愿意孤独寂寞地活一辈子，以一个卢瑟的身份死去，死后继续默默无闻，直到彻底被世界遗忘吗？放心，只要在这份契约上签个字，一切都会改变！
阿光：似乎是这么回事，感觉好有道理的样子……
比尔：来吧！不要再犹豫了，未来的大作家！走上我的祭坛，献出你的生命吧！我会让你的灵魂绽放出最绚烂的光芒！你的名字从此会刻在文学史的丰碑上，和伟大的先辈们并列，供所有人膜拜瞻仰！每一个读者都会永远铭记你的作品，铭记你不向现实妥协的精神和高贵的理想！生命的消亡算得了什么？只有被他人记住才是真正的永生！用渺小而短暂的生命换得永不消逝的荣耀，世上还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吗？
阿光：唔唔，好让人心动啊！我该怎么办……可要是立刻死去的话，我努力至今还有意义吗？再说我凭自己的努力就不可能成功吗？
比尔：哈哈，你什么都好，就是缺了点运气。那些活着就能出名的人真的比你优秀吗？可他们要么运气好，要么和堕天使做了交易，当然也被拿走了一些重要的东西，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阿光：我就不能和堕天使做交易么？不管失去什么，总比立刻死去好吧？
比尔：虽然想法不错，可惜堕天使不喜欢你这种理想主义者，再说那些偷奸耍滑的下三滥可不会像我这么卖力哦！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一分钱一分货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看看我的客户们都是什么级别的人物就知道了——你以为谁都有资格和我做交易吗？我挑人可是很严格的哦！
阿光：可我还不想死啊！难道就没有其它选择了吗？这个世界为何要对我如此苛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小的理想，就只能拿生命来换吗？
比尔：当然也可以选择不做交易，不过我要告诉你一个幸存者偏差的例子——你只看到那些做了交易的成名者，却不知道背后有多少人拒绝了交易，结果孤苦伶仃地虚度一生，从此彻底湮没在历史的长河中，连他们的作品也一并遗失，永远不见天日，每次想起来都让我痛心不已呢！你真的愿意步他们的后尘？空有一身才华，死后却像从来没有存在过一样？这样的一生又有什么意义呢？胆小鬼总是把握不住送到眼前的机会，这就是他们的下场。如果你就喜欢这样的结局，我也没意见，拍屁股拜拜就是了，下一个潜在的交易对象还等着我去拯救呢！
阿光：等等别走！我只是需要再想想，或者和别人商量下……
比尔：哈！你还有人可以商量？反正谁也不可能劝你接受交易，你只是想给自己找个逃避的借口，好把以后不能成名的责任推到别人身上吧？不用脸红，我可是洞察人心的大恶魔！
阿光：好吧，你说对了……我不敢面对这桩交易，也害怕承担这个责任……
比尔：但文学这条路可是你自己选的哦！当初辞职的勇气上哪儿去了？顶撞父母、放弃女友的魄力都被你吃了吗？看你现在这个熊样，真以为靠自己就能成功吗？赶紧签字吧！世界绝对不会辜负勇敢者的无畏，我也绝对不会让你为自己的选择而后悔的！
阿光：……在答应你之前，有件事我得确定下——
比尔：尽管说，恶魔是无所不答的。
阿光：诺贝尔奖是只颁发给活人的吧？还有雨果奖、星云奖……所有这些文学奖项，死者都是无缘的吧？
比尔：呃……这个……哈哈……
阿光：别转移视线啊，看着我回答！
比尔：喂，你干什么？怎么沉着脸？别过来……就算一流作家里也只有少数幸运儿能拿奖，你真以为自己有机会吗？
阿光：不管能不能拿，起码不想失去这种可能性——我不只是想红，更想看到自己被承认，想亲眼见证那些大作家们的认可！而你的交易剥夺了这样的机会！那些和你做过交易的人，他们本来有可能活着得到这一切，却被你的花言巧语给骗了！
比尔：等等！事情不像你说的那样！他们本来是没有机会走上舞台的！如果不是我，他们连作品都无法流传下来！我把那些被埋没的天才们推到前台，让他们的作品得见天日，我可是人类文化的守护神啊！你干什么？不要抠我的眼睛……
阿光：狗屁！如果不是你早早骗走他们的生命，他们本来可以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不管他们的一生能不能出头，你都没资格夺走他们未来的潜力、断送他们继续攀登高峰的机会！这就是你的阴谋！你只是想吃人类的灵魂、打着公平交易的幌子寻找猎物而已！什么守护神，你根本就是人类文化的破坏者、艺术宝库的盗窃犯！一想到有多少可能得奖的伟大作品还没来得及诞生就被你的交易葬送，我就恨不得打死你！看我打死你！打死你……
比尔：噢！不要啊！君子动口不动手！你怎么能随便打恶魔呢……
阿光：你这花言巧语的骗子！竟然利用人性的弱点做陷阱，坑害了多少天才！竟敢拿我们的理想当诱饵诓骗我们的生命！除了那些抄袭犯，我还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东西！你糟践了多少伟大的理想！吞噬了多少痛苦而高贵的灵魂！都给我吐出来！吐出来……
比尔：啊啊！我的眼睛！为什么都要抠我仅有的眼睛！
阿光：呃！你这眼睛好恶心……嗯？你的眼窝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你知道，我单身很久了，能不能借我……
比尔：滚一边去！不许脱裤子！你们这些臭宅男最不要脸了！明明灵魂那么好吃，为什么行为一个比一个猥琐？呃！痛死我了！你知道重生一只眼睛有多麻烦吗？不愿意就算了！我以后只跟女作者谈生意……
阿光：想得美！你以为我会放你走，让你继续戕害别人吗？你这罪大恶极的骗子，明明知道我最擅长写什么，竟还敢进入我的梦里？你以为我只把文学当做获取名利的工具吗？你知道写作对我意味着什么吗？如此践踏我的梦想，你以为能一走了之吗？
比尔：你想干什么？你……你手里那是什么？绝地武士的光剑？为什么你会有这种东西？
阿光：我的梦境，规则由我来定！看招！
比尔：哈！砍不着！就你这种缺乏运动的死肥宅，以为能碰到我吗？你也太小看恶魔了吧！咦？为什么你的剑会变长？不是吧！都超过四十米了！还在变长……
阿光：我说过了，我的梦境，规则由我来定！看我削死你！
比尔：啊！！我的脑袋！啊啊！好痛啊！！
阿光：哈哈！没了尖脑袋，你现在就是个梯形！看我把你下边两个角也砍掉，做成正六边形！
比尔：啊！不要啊！求你了！我的灵魂们，不要飞走啊！为什么离我而去？啊啊！我要嗝屁了！活了几百万年，竟然栽在区区一个人类手里！好痛啊，妈妈！对不起，任务失败了……呃……谁来救救我……我再也不做交易了……
……
阿光：呼……还以为大恶魔有多厉害呢，竟然如此不堪一击，果然是骗子吧？这些灵魂都是被它吃掉的交易者吗？好可怜，要是你们还活着该多好，说不定能交个朋友呢……放心，我替你们报了仇，安息吧！我会把你们的理想坚持下去……这不是林奕含吗？那个……冒昧问一下，我死后你能做我女朋友吗？哈哈，不说话就是答应了哦？大家一路走好，在天堂里好好享福吧！我早晚也会过去找你们的！
阿光在阴暗狭小的阁楼里醒来，揉了揉肿大的眼睛，费力地起身下床，看着房间对面的空床叹了口气。他洗了把脸，冲上一杯咖啡，瞅了眼各个应用下毫无起色的浏览量，然后打开电脑继续在没写完的文稿下码字。床头的墙上贴着不知哪一任租客留下的海报，上面是一个黄色三角形的动漫形象，身体正中长着一只眼，黑色的四肢和搞笑的礼帽细得像火柴棍一样。
阿光：哎，说不定我拒绝了一个好机会呢，有点后悔了……它就不能再等等，让我写完这部作品再来谈交易吗？如今这时代连恶魔都这么浮躁，收割的灵魂越来越年轻，韭菜还没长大就担心被别人抢走么？也罢，要是哪天江郎才尽写不出来了，又恰好有个恶魔来找我做交易，那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也没有遗憾了——恶魔的交易就只有这种时候才划算。不过最好别再是三角形的了，硌手得很，不知道有没有带点曲线的，比如美女形象的恶魔——比起那种嘴炮，果然还是更喜欢肢体诱惑……哎，人生处处是惆怅。与其胡思乱想，还是好好写我的小说吧……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