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十四、辞别干妈)

往往，快乐和幸福的时光总是太过匆匆。不知不觉兰花在干达家住了十多天了。再过三天就是腊月二十三祭灶了。祭灶是一年许多节日中除了春节以外比较重要的传统节日。祭灶被称为小年，从祭灶开始，新年的序幕也就徐徐地拉开了。

山里人对过年是特别有讲究的，有许多忌讳。腊月二十三前必须赶回家，不过正月十五，就不算是过完了年，十五前不出远门，必须一家人厮守在一起。干达决定兑现当初的诺言，准备送兰花回山里她父母身边去过年。

兰花和干妈都舍不得就此分离，但又不得不分离。生活本身就是由这许许多多的聚散离合组成的。明天早上兰花就要和干达干妈告别了，想到这，他们三个人心里都不好受。干妈向干达提出了一个建议，她让老伴今天晚上搬到大儿子的房子里去住一个晚上，她要和干女儿再住这最后一个晚上。

这个晚上是个不平常的晚上，也是个难眠之夜。这娘儿俩有说不完的知心话，有言之不尽的叮咛。

鸡刚叫了头遍，干妈叫见干女儿已经发出了轻微而又匀称的呼吸声，她一点一点，慢慢地抽出身子，生怕惊醒了熟睡中的干女儿。她蹑手蹑脚地走出卧室，走向了灶房。她洗手，和面，烧火，这一切都是小心翼翼，悄无声息的。

干达这一夜也是翻来覆去地合不上眼。不知啥时候，迷瞪了一会儿，很快又醒来了。他隐隐约约地听到灶房里有轻微的响动，抬头一看，灶房里的电灯果然亮着，他起了床，径直来到灶房，看着老伴正在忙着烙馍。

"你咋起得这么早？"干达压低声音悄声地问老伴。

"睡不着。我想烙两个油旋馍，给娃带上。你咋不多睡会儿？"

"一样，我也睡不着嘛。咱屋还有鸡蛋没有？"

"有，有，一会儿馍烙熟了，再给娃煮十几个也带上。"

兰花睡了一阵，也醒了，却发现不见了干妈。她知道，干妈肯定为她今天的辞别做些准备去了。她也睡不住了，起身向亮着电灯的灶房走去。

"干达，干妈，你们咋起得这么早？"

"娃呀，天还没亮，也不多睡会儿。我和你干达都上了年纪了，没磕睡了。"

天亮了，兰花和干达都吃了干妈烙的油旋锅盔，还吃了干妈打的荷苞蛋，准备起程。干妈，干达装好了干妈烙的油旋锅盔，还有十二个煮熟的鸡蛋。包里塞得鼓鼓囊囊的。干妈把他们送出村外。干妈抓着兰花的手，舍不得松开。

兰花替干妈拢了拢被晓风吹凌乱了的白发:"干妈，过完年，盖房子的时候，我还要回来帮干妈做饭呢。"

干妈摸了摸兰花的头，哽咽着说:"我娃真懂事。行了，走吧！"

干达也催促着兰花:"咱们还是走吧！"

"干妈，那我这就走了，你要多多保重！"兰花刚转过身，有两滴热泪从眼眶里掉了下来。

兰花和干达走了十几米远，兰花回过头来，发现干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塑，注视着他们。兰花向干妈挥了挥手，作出一个告别的动作。他们又走了很远的一段路，兰花又回过头来，发现那尊雕像还屹立在那儿，只是很小很模糊的一个点。兰花再一次向干妈挥手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