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婆的一生40

司机小刘开着吉普车，拉着他的首长赵二宝和首长的哥哥一家，沿着龙海线往东走，经过七八个小时的颠簸，终于到达了中原地区的一个村庄。

吉普车风尘仆仆开到到村口，县武装部部长、公社书记以及大队干部一行人早已在村口迎接。车一停稳，武装部干事急忙向前一步打开车门，扶二宝下车。

二宝左手敬礼表示感谢，和大家一一握手认识之后，二宝赶紧把嫂子推到前面，对武装部长说：这位就是王凤林烈士早年走丢的姐姐，她也是我的嫂子。

武装部长握着喜凤的手，客套了几句，大家簇拥着喜凤往家里走。

喜凤恍若隔世，她依稀记得这个村庄，依稀记得这条小巷，依稀记得回家的路，然而脑子里却是一片空白，她看着熟悉而陌生的景象，仿佛是重复着一直重复的梦境。她已经没有思想，任由大家拉着她一直往家走。

终于走到了那梦里千百次归来的柴门，终于看到了还是记忆里不变的堂屋和厢房，还有院子里那颗老石榴树，它还在，它还在！

院子里挤满了人，几乎全村人都来了。院子中间坐着鬓发斑白的王二柱，看到众人前面走过来的喜凤，王二柱颤巍巍站起来，喜凤挣脱拉着她的手，踉踉跄跄扑过去，大宝仿佛听到她含含混混地喊了一声“爹”。

喜凤跪在王二柱面前，抽咽嚎哭，如同终于冲破阻碍的洪水，她尽情地发泄着二十多年的感情，离苦，思念，屈辱，磨难……小院里的嘈杂立刻停止，唯有喜凤如泣如诉的痛哭。

王二柱老泪纵横，一手拉着喜凤，一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爹对不起你，爹对不起你。反反复复只有这一句。

心软的大娘婶子无不落泪，壮汉们也唏嘘感慨，只有孩子们，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热闹，却又感动。这场景一定是他们童年记忆里最深刻的印象。

大宝上前拉起喜凤，和喜凤一起跪下来，磕了头，说：爹，我们回来晚了。

王二柱急忙扶起他们，指着身后：你们来见过大姐和大姐夫。

正在抹眼泪的王喜林、王喜梅、王喜莲，连忙上前，一起抱着大姐，又是一阵痛哭。

二宝又领着根发根茂来到王二柱跟前，对他们说：快叫姥爷。两个孩子齐齐跪下：姥爷。

王二柱拉着孩子的手，又是开心又是流泪：好孩子，快起来，让姥爷好好看看。

这里喜凤和弟弟妹妹一一认亲，一边站着的大队干部招呼二宝和领导们进屋坐下，听二宝给他们讲述王凤林烈士的事迹。

喜梅突然问道：大姐，你咋不说话哩？

喜凤只是默默摇头，泪水又止不住流淌。喜梅把目光投向大宝，大宝叹了口气：妹妹，我没有照顾好你姐姐，她生了场病，病愈后就不会说话了。

喜梅心疼地抓着姐姐的手：没关系，大姐，我给你说说我们，也让姐夫跟我们说说，你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尽管二宝已经跟哥哥嫂子简单说了家里情况，喜凤还是因为没有见到娘而再度陷入悲痛。十二岁走丢，二十七年来，没有一天不想爹娘，她以为这一生再也没有机会回到爹娘身边。心里一直感念二宝兄弟，更感念牺牲在战场的弟弟王凤林。虽然她几乎已经记不清这个弟弟的样貌了，但是她觉得冥冥之中，是弟弟把她带回家的。

然而，回来了，却再也看不到娘和弟弟，喜凤不由又是一阵泪下，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