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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花园

2018-06-18  本文已影响532人  黑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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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向来是喜爱花的。早些年,忙里忙外,忙大忙小,条件不允许;近些年,要照顾半盲的父亲,没心情。所以养花种草,能有自己的花园一直是母亲未达的心愿。而这种愿望的实现却是近两年的事。

母亲的花园,首先是菜园。

前年,我回乡照顾病危的父亲,一时心血来潮,想在院外的空地上辟出一块菜地来,目的是方便年迈的母亲吃菜。也许是我的示范作用刺激了哥嫂的干劲,当我下次回去时,方方正正的菜园开出来了,圈上了用绿网子做的篱笆,还一块块,一畦畦育上了菜籽,栽上了菜苗。植树季节,我到镇上买了几种果木栽在菜园的周围,后来母亲又移栽了些月季,菊花,石榴,美人蕉等,俨然有了红绿的意思,这便是母亲的花园。春天,桃花,杏花,梨花,次第绽放,桃红李白,落英缤纷,香气袭人,惹得邻人都来观看,母亲一面陪着,一面露出欣然的笑容。

母亲的花园,又是整个的院落。

我家宅子本来就大,这些年我们又都不在家,空落落好没生气。尤其父亲去世后,更加疏阔冷清。母亲便在院里种下了桂花,石榴,百日红,菊花,三七,薄荷等,又在门前种了美人蕉,柿树,无花果,墙角还有几枝青竹摇曳。虽没有“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的韵致,却也有几分竹木掩映,鸟语花香的清幽。待开花时,母亲便高高坐在门楼上,眯着眼,许久未动,似乎在与花木交谈,又似在检阅她的部队。我们回去看她,母亲往往先带我们看她的花,她的果树。哪一种花开得艳,哪一个果结的壮,如数家珍,往日的悲愁一样不见,枯黄的脸上返光溢彩。看她的神情,那些花花草草,那些结果未结果的树木,一同我们当年,都是母亲的孩子。她会为葡萄发芽而欣喜;她会因落果凋零而感伤;她会因别家花艳而生羡;也会为自家花好而炫美。母亲不识字,当然写不出“春来发几枝”的花开;也写不出“花落知多少”的花落;更写不出林黛玉的葬花的凄美。她只是简简单单的喜爱;简简单单的一赏;简简单单的满足自己;简简单单的娱悦别人。

父亲去世后,我们担心母亲的身体,想让她换个环境,可每次她都拒绝了。她总说,人老了,不主贵,出门不方便,只会带累别人。家里有花有草,不缺吃少穿的,算了。逼得紧了,母亲往往会很自豪地反驳我:“城里有啥好看的,我还舍不得园里的宝贝”!的确,她种的金瓜,长大时就象一盞盏火红的灯笼;她种的百日红繁花满枝;她栽的美人蕉葱郁茂盛,红如火炬,还有成串的葡萄,硕壮的无花果……她种的三七送邻居当药,金瓜送人当礼物,果木谁偶而摘了也无所谓。她一生信基督,与人为善,帮助了别人是她生活中最大的乐趣,所以在村里威望极高。早两年,她被车撞住了院,很多乡亲去看她。事后母亲骄傲地告诉我:“算算,前后有三十多家”!一位八十多岁的乡村老太太,可想而知。我小时候,家里人口多,母亲烧好饭后,总让大家先吃;现在呢,有什么土特产,花生,芝麻叶,柴鸡蛋一类,又总想着我们。我教学生读史铁生的《合欢树》,读老舍的《母亲》,其实天下的母亲大抵如是。

母亲的不愿离去,还有另一重原由,她多次提到梦中梦到父亲。虽然父亲病危前骂人,不住地折腾母亲,可我知道,他们的感情很深的。作为目不识丁的农人,患难与共的一对夫妻,虽做不到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什么的,但一起生活六十年来,父亲从未对母亲动过手,这一点又有多少夫妻能做到?!父亲走了,母亲却守着这个小院,似乎父亲的魂灵并未走远。母亲在父亲生前活动的地方营造着自己的花园,那是否也是父亲的天国伊甸园?朦胧中,父亲母亲是否一起赏花,一起纳凉,一起计较儿女的得失,一起为柴米油盐而烦忧。相伴于花下,同归于尘土,化为翻飞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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