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

我在一家非常传统的企业做 IT，安全严格，门禁多，摄像头多，没有 WIFI。办公室工位紧凑，放眼望去，不是人，就是电脑。

唯一能稍微喘口气的地方，竟然是厕所。厕所异常火爆，经常需要排队，这可是男厕呀。一方面，因为人多，另一方面，因为许多人躲在厕所玩手机。

等位的时候，我就站在窗户口。阳光铺在对面的房墙上，风拂杨柳，空气清新。耳旁传来的冲水声，提醒我来位了，欣赏风景请下次再来。时间久了，发现有人每天上午刚上班就去等，下午睡醒了又去等，这样的人还不少。每天打卡，带薪如厕。他们用手机连接着外面的世界，而我贪恋的，是那扇窗，窗里窗外，是两个世界。

屋里的人想出去，屋外的人想进来。户外工作的人们也许渴望在办公室工作，特别是在严寒酷暑，办公室里的人们也渴望出游，在那阳春三月，在那金秋桂月。在那扇窗前站的次数多了，便觉身处囚笼，渴望变成一只鸟，从窗户飞出去，往下望了望，没想到竟然有一层铁丝网，大概在一二楼的位置，不知是防人跳，还是防物掉。

有一天，我心血来潮，办了会员卡，骑着青桔，从公司出发，一路向北，天边晚霞惊艳，夏夜凉风，路过鸟巢、水立方、钉子塔，灯光绚烂，驻足片刻，再向前去，空旷无人，自由加速，忽快忽慢。骑行的时候，不能玩手机，可以享受时光的同时思考许多问题。相比之下，坐地铁，如果不玩手机又能做什么？人挤人，空气沉闷，干扰因素太多，不太适合做费脑的事情。于我而言，更喜欢徒步，曾经三次去平谷国际大道徒步，每次 50 公里，在山里上上下下，呼吸新鲜空气，鸟语花香，听长者授业解惑，一天结束，去马华拉面吃碗面，就着羊肉串，喝着啤酒。身自由，心飞扬。

可是说来也奇怪，在办公室的时候，恨不能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下了班，却急着回家。从一个屋走向另外一个屋，什么想看看世界，都是借口，我只是想逃离工作，想偷懒罢了。这和工作观念有关，觉得工作是无奈之举，休闲更舒适快乐。《心流》里讲「工作的乐趣比闲暇更多，因为工作中有类似心流活动的内在目标、回馈、游戏规则与挑战，能使人投入，全神贯注，浑然忘我；然而闲暇却没有结构可言，必须花更多精力才能把它塑造成产生乐趣的形式」。

在工作中找到心流。通过确立挑战性的目标、增加即时反馈、全心投入等，达到忘我状态。一低头，一抬头，一个上午过去了，再低头，再抬头，一天过去了。不仅程序自动化了，人也自动化了，这难道就是江湖传闻的人机合一吗?

那扇窗，厕所的窗，不仅让我看到了外面的世界，也让我一窥自己的内心世界。除了物理意义上的窗，还有精神上的窗，比如看小说、玩游戏、写文章，透过这扇窗可以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我身虽在此，心儿早已在他处，这叫神游四方。我突然明白为何小说里一些人能闭关很多年不出门了，原来是身不动，心在动。下次另一半让你别动，你要说不行，因为有 TA 在，你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