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海，最难不过一个等
1.
七点四十分。
沈姝踏着最后一声上课铃走进了教室。
讲台上，班长方深正在点名，“沈姝，站门边去，你自己说，第几次了？”
话音未落，门边又站着几个气喘吁吁的男生。
沈姝与他们极为熟稔，站在讲台边笑道：“嘿嘿，今天我先到，午饭你们请。”
方深眉头微蹙，将点名册关上道：“沈姝，你为什么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江州六中，全国重点高中，市教学示范点，全校的学生从入学便感受在一种无形的升学压力，视所有能影响学习的东西为洪水猛兽，但沈姝不这样，她穿校服，但里面要穿自己的外套，肥大的校裤，要改成小脚裤，就算被拉到升旗台上树立典型，也嘻嘻哈哈，没有半分羞愧。
最重要的是，在十七岁这个敏感的年纪里，哪个男生和女生都说上两句话都能被怀疑是在谈恋爱，对于异性，好奇又害怕。
沈姝从不避开异性，并且和班上的男生打得火热，谁要敢说上她与谁两句，能把舌头从别人嘴里扯出来.
所有的女生都不喜欢她。
方深也不喜欢。
“班长，我哪和大家不一样？大家有的，我都有。”她嘻嘻哈哈地说。
“沈姝，我有的你能有？”说话是坐在最后一排的男生，最后全班的男生都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错了错了。”她也笑，“我们班女生有的，我都有。”
男生们笑得更大声了。
只有方深板着一张脸，“沈姝，你别跟我贫嘴，你迟到的事情，我一定会报告老师的。”
站在门边的几个男生笑了起来，“班长，我们都是初犯，放我们进去呗。”
方深挥了挥手。
讲台上只剩沈姝一个人。
“班长。”方深夹着点名册从沈姝身旁路过时，她意味深长道：“你要是再告我的状，你就得和我坐同桌了。”
“为什么？”
“班主任说，全班五十三个人，就你压得住我。”
走到门口时，方深回头看着她，她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蓝白相间的校服里面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衬衣，齐腰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头顶的灯光像一束光投射在她的身上，整个人仿佛置身在光晕中。
方深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说清楚。”他板着面孔。
她耸了耸肩，“说白了，全班五十三个人，就你一个人不让着我，也不忍着我。”
2.
在方深向班主任报告的第二天，沈姝搬着书桌坐到了方深旁边。
教室正中的第三排，方圆五里都是尖子生，望下去，全是奋笔疾书的后脑勺。
沈姝唏嘘一声，笑嘻嘻地凑到方深耳边，“班长，你就这么想和我坐呢？”
方深握着笔的手指一紧。
“可我一点儿都不想和你坐。”她靠着墙叹了口气，“你们这群书呆子。”
“你知道什么！”他似乎忍了很久，说话的时候，一张脸涨得通红，“读书才可以改变命运！”
沈姝楞了一下，“我命挺好的。”
的确，有一个有钱的老爹，又有一张不错的脸蛋，成绩糟糕的一塌糊涂还能坐在六中的重点班读书。
方深冷笑了一声。
沈姝不理他，自顾自地拿着手机玩。
“上课时间不能带手机，你再玩我就告诉老师。”
她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兜里。
三天后，期中考试的成绩下来，沈姝昏昏欲睡的眼睛蓦然睁大，方深看了一眼，每门功课都在及格线上。
“班长，你多少分呢？”
为了不伤害她，方深用课本挡住了自己的成绩单。
沈姝也不搭理他，冲着最后一排的几个男生摇晃成绩单，“嘿，我及格了。”
“哎哟，行啊，榆木脑袋开窍了。”说着，几个人便围在方深的座位上，伸手打沈姝的脑袋。
沈姝像一只小白兔傻乎乎的笑。
方深愣了一会儿，“及格又怎么样？还不是全班倒数第一。”
几个男生不同意，但都没有多说什么，把身上的糖当做奖励往沈姝桌子上一放，便散开了。
沈姝很高兴，白皙的脸上染着淡淡的红晕，握着手机的手指都是颤抖的。
方深只觉心头闷得慌，抢过她的手机，拽在手里，“考成这样，你还有脸玩手机？”
“还给我！”她似乎很紧张，脸比之前更红了。
方深比她高出不少，将手机拿起，便看见一排短信，上面全是沈姝发给那个人的，那个人从头至尾，没有半句回应。
那是一个全然陌生的备注。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周霖这个人的存在。
像一个孤独的老者，自言自语地诉说着她的生活，她的心情，方深发愣之际，沈姝已经站在凳子上将手机夺回。
不一会儿，上课铃响了。
沈姝在桌子上趴了一天，临近放学，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一张纸条从方深指尖递过来。
【对不起，我请你吃饭吧。】
他的面孔正对着黑板，金丝边的眼镜戴得方方正正，沈姝突然笑出了声，回了一个好。
放学之后，方深在快餐店等沈姝，这是他第一次和女生单独吃饭，满脑子都在待会儿该说些什么。
正想着呢，脱了校服的沈姝便走进来了，身后跟着一群她的好哥们。
“班长，今天你请客呢，谢了啊。”
“班长，我胃小，吃不了多少，两份炒饭就够了。”
他们熟稔在他身边坐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愣是没让方深插上一句话，饭吃完后，几个人道了声谢，便拥簇着出门了。
方深从后追上沈姝，路边亮起霓虹，她笑得得意，“班长，有事吗？”
“我教你读书吧。”
沈姝微微一愣，显然没有意识到在自己狠狠宰了他一顿的情况下，他不提之前的是是非非，还要教她读书。
羞愧感犹如壁虎爬满整个胸腔。
“班长，我成绩很差的……这次及格都作弊了。”
方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事，我很厉害。”
灯光照耀在少年倔强的眉眼之间，沈姝捂住嘴笑了起来，“那我成绩要是还追不上来呢？”
他眉头微皱，“不可能。”
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每个人都有超乎寻常的自尊心和自信心。
沈姝眯着眼睛，双手揣进校服的兜里，晚风卷起黑亮的长发，“班长，如果我的成绩一直追不上来，你会等我吗？”
他沉着一张脸，风灌进校服里，整个人显得单薄而冷漠，“不会。”
他的人生就像一条笔直的线条，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从小便有着明确的计划，他不会为任何人改变他的计划。
说完，他迈着长腿率先往前面走去，一次都不曾回头。
3。
说是教她学习，其实也就是上课的时候，会告诉她这是重点要认真听，晚自习的时候，沈姝单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问：“方深，全班这么多人，你怎么就管我呢？是不是喜欢我？”
“如果你肯好好读书，每天不迟到、不早退，我就不管你。”
“那你还是管着我吧，我挺喜欢你管我的。”说完，她将头转向了漆黑的窗外。
教室里十分安静，只有笔尖在纸上奋笔疾书的声音，沈姝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突然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点开，上面显示着“周霖”两个字。
沈姝的心开始不可自抑的跳了起来，哆哆嗦嗦地点开，上面只有两个字——
【出来】
她二话不说，拿起背包，一路飞奔了出去，纪律委员嚷了一嗓子，沈姝的几个好哥们直起身子，“我赌一百，周霖回来了。”
“谁不知道，也就周霖能治她。”
他们的声音并不大，但一字不差地落进了方深的耳朵，周霖……就是那个让她一直牵挂的人吗？
那个人有他的成绩好吗？有他这么稳重吗？有他优秀吗？
他站起身，走到说话的几个男生面前，少年老成的方深在班上还是挺有威慑力，几人对视一眼，低下了头。
“周霖是谁？”他问。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一人呛声道。
“是不是四中的那个大哥？”一个女生出声问道：“成天就知道打架、逃课、泡网吧、还留个两级，但长得特别好看那个？”
“关你屁事！”沈姝的哥们毫不客气骂了回去。
如果这个人比他优秀，他可以退让，但是这样一个不良少年凭什么得到她全心全意的喜欢？
方深抬步走了出去。
走到楼梯的拐角处便见了正一蹦一跳上楼的沈姝，两人目光一对，沈姝笑道：“班长，干嘛去呢？”
他移开目光，“跟老师告你状。”
沈姝嗤之以鼻，“你除了告状还会干什么呢？”
说完，与他擦肩走进了教室里，走廊上飘散着她发间淡淡的香气和陌生的烟草味。
方深抿紧唇，转身跟着她走进教室。
看见沈姝，她的好哥们便沸腾了，一个劲地招呼她过去，“是不是周霖回来了？你俩干什么了？”
方深坐回位置上，无意回头，沈姝趴在一个男生的桌上，做了一个接吻的动作。
顿时一片唏嘘，其他同学因为之前有女生多嘴被骂的关系，无比好奇，但没有回头。
方深的脸涨得通红，在纸上一笔一字的写道：“为什么会有这么恬不知耻的女生？”
沈姝，为什么你总是和别人不一样？
4.
后来，方深终于从别人口中知道了周霖，而这个周霖和害虫并没有什么区别，不尽学生学习的本分，整天都学着社会上那一套。
抽烟、逃课、数不胜数。
他不止一次和沈姝谈过，沈姝和所有坠入爱河的女人一样，对他所有的苦口婆心视而不见。
终于，在一个夕阳洒满河面的下午，他找到了周霖的家。
位于郊区的四合院，院里晒着碎花的棉被，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少年正坐在屋檐下用小刀雕刻东西。
方深走近，看见他正在雕刻的是一个戒指，古铜色，廉价而普通。
他笑了一声，带着满满的嘲弄，“周霖？”
少年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扬起笑容，“你好。”
这是方深想象中那个古惑仔截然不同的少年，他的身材结实、手臂粗壮有力，浑身撒发着阳光的气息，和他身上那股弱不禁风的书生气截然不同。
“我是沈姝的班长。”
周霖抬起头，眼神有些耐人寻味，“有事？”
“希望你不要再打扰她。”少年的心里燃烧着一团火，是嫉妒的熊熊烈火，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为什么？”他放下手中的戒指，点燃了一支烟，“她在学校听话吗？”
“跟你有关系吗？”方深像一个兄长站直身子俯视着周霖道：“你能给她什么？”
周霖并没有辩解，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你根本配不上沈姝。”他做出总结，拿起周霖面前的戒指丢了出去，“你这种败类！就是我们六中的学生提鞋都不配！”
“敢情到我这来秀优越感了？”周霖眯起眼睛，“你喜欢沈姝？”
喜欢她？谁知道呢，他哪有时间为这些小事烦恼？
“别喜欢她，我女人。”他站起身想将丢掉的戒指捡起来，方深的手握成拳，在他站起身的瞬间，一拳头落了下去。
周霖被打得猝不及防，声音里终是染上了一丝恼意，“什么方式对她更好，我比你更清楚。”
晚上，方深顶着一张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脸回家了，方深的母亲立刻便给校领导打电话，连夜赶到学校要一个说法。
班主任询问情况，方深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沈姝和不良少年早恋的事情，而他作为尽职尽责的好班长，在阻止两人酿成大祸的过程中，遭打了不良少年的攻击。
六中的领导连忙联系了四中的领导，而周霖早已劣迹斑斑，学校早已萌生将他开除的想法，此事一出，学校连夜将周霖叫到学校，做出了劝退的决定。
沈姝早恋的事情在学校闹得沸沸扬扬，以方深的母亲为代表的家长会要求将沈姝赶出一班，说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学校领导顶不住压力，让沈姝先请假回家，一个星期之后再到别的班上课。
别的班的家长听说了情况都不同意，只有成绩最差的六班勉强接纳，一个星期后，沈姝回到学校，她穿着肥大的校服，长长的头发束起马尾，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小脸瘦了一圈，一双眼睛越发的明亮。
那天许多人趴在窗台上看热闹，在她的家跟长班主任做了剪短的交流之后，她踏入了六班的教室，除了她的几个好哥们，一班叫好声一片。
不少人夸方深做了一件好事，方深抿着唇没有说话。
高二的课题繁重，这件事很快淹没在了茫茫题海之中，一晃到了高三下学期，在即将离家之际，校园的广播台特别做了一期高三的专访，而嘉宾是最优秀的方深和最让人头疼的沈姝。
这个夏天，沈姝的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连及格线都上不了，稳坐在全年级倒数第一的宝座上面。
方深与她恰恰相反，永远排在考试成绩的前几名，优秀而稳重，是六中的骄傲。
这是自那以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她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嘻嘻哈哈没个正行。
播音主持是二年级的女生，对沈姝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厌恶感，她拿起脚本，看都没看上面的问题，直接对着话筒问道：“请问你们怎么看待早恋这个问题？”
方深挺直身子，“在我们这个年纪，很容易把对异性的好奇当作是爱，其实大多数的人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爱应该是共同进步，是让你因为这段感情成为一个更好的人。”
主持人立刻拍手，看向方深的眼神更崇拜了。
沈姝接过话筒，沉默了五分钟之后关掉了话筒，主持人眉头一皱，“师姐，你干什么呢？叫你……”
话音未落，一巴掌落在了方深的脸上，整个播音间一片安静。
“周霖那天到底有没有打你，只有你自己清楚。”沈姝将话筒重重往桌上一搁。
她的周霖的确不是一个好学生，也不是一个好的男朋友，他很少联系她，就算联系也是督促她好好读书，但依然是她见过最有担当的男人。
“方深，你以为你有多优秀？你不过命比他好而已。”她红着眼眶，推门而出。
在所有人还在父母怀里撒娇的时候，周霖已经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不仅要养自己，还要照顾重病在床的母亲，他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要遭受那些无辜的非议，去承托他的完美呢？
方深一直没有说话。
这时，小师妹过来安慰他，“师兄，你别管她，她就是脑子有毛病。”
方深抬头看向窗外，五月的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草坪上投下斑驳的光阴，她没有说错。
那天，那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他一根手指头。
周霖说：“你挨不了我一拳的。”
于是，他故意惹了一群小混混将自己揍得鼻青脸肿，自导自演了一场，一石四鸟的大戏。
周霖退学，沈姝换班，两人分手，而他，尽职尽责，饱受赞扬。
5.
高考毕业之后，方深去了北方，从别人口中得知，沈姝留在了南方，靠家里的关系，报了一所三流的本科学校。
大三那年，方深代表学校的参加辩论赛，决赛地点在沈姝的学校附近，犹豫许久，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有空一起吃饭吗？我在G大附近。——方深】
从他到达沈姝所在的城市，直至离开的前夜才收到她的回复。
【好。】
十月的天，秋高气爽，他穿着白色的衬衣赴约，同行的师兄师弟非要跟在他，直到看见了一身长裙，出落的像仙女一般漂亮的沈姝才竖起大拇指，悄然离去。
她比三年前更漂亮了。
长发黑发，站在人潮拥挤的步行街街口，晚风中，如此美丽。
他叫住她，她微微一愣，随即露出笑容，“好久不见，方深。”
那是释然的，温柔的笑容。
两人吃了饭，说着彼此的近况，仿佛失散多年的好友，不覆当年的半点争锋相对。
临近晚上十点，方深将她送回学校，昏黄的路灯照射着一旁的香樟，他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当年我说教你读书吗？那天晚上的路灯也像现在这样。”
沈姝但笑不语，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沈姝，我前不久碰见周霖了。”他停下脚步，透过薄薄的镜片看着她，“你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做什么？”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递给她，上面是一个穿得脏兮兮做民工打扮的年轻男人，他的身材高大，皮肤黝黑，蹲在路边吃饭，黑亮的眼睛看不出情绪。
“沈姝，这种男人配得上你吗？”他问，“当年你会怪我，可是现在你一定会感激我。”
沈姝看着那张照片久久没有回神，良久才开口道：“方深，当年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少年热血，妒火灼心。
他低着头，没有回答。
风静静穿梭过两人之间，风卷起她的长发和绿色的香樟，许久，她望着不远处的操场笑出了声，“记得那一次，我问你，如果我追不上你，你会不会等我，你说不会。”
可是周霖会，他会在所有人都嫌她公主病的时候，沉默寡言站在不远的地方，静静地等着她，不逾越却也不走远，送她回家。
“方深，其实你一直都错了，周霖没有接受过我，可是就算如此，我还是喜欢他。”
年少喜欢一个人，从来都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或许是我笑得的时候，他恰好回头了，亦或是，那一天阳光正好，他穿了一件我喜欢的白衬衣，笑得张扬夺目。
“为什么？”方深不明白。
“谁知道呢？”世界这么大，她就想要一个周霖。
她笑了起来，有些无可奈何，却又理直气壮。
“沈姝！”他喊了出来，“你看清楚了吗？他这样的人，没有文凭，没有背景，没有未来！你会跟着他穷一辈子！”
“只要是他，要饭我都跟着。”她看着他的眼睛，天真却又无所畏惧，“哪怕睡在桥洞下，但想着旁边躺着的是他，我也能笑出声来。”
“愚蠢！”他大骂道。
“方深。”比起他的歇斯底里，她始终镇定自若，“你说爱是共同进步，可我认为，爱是尊重，是尊重你的决定站在原地等你的那一份耐心，说什么因为穷而分开，到底还是不够信任。”
“就算看不到未来，我也愿意等到他能给我未来的那一天。”风撩起她的裙摆，像一朵洁白的百合花，“谢谢你当年的用心良苦，可这到底是和我周霖两个人的事情。”
方深立在原地，说不出一句话。
直至她的身影在道路的尽头消失不见，才缓缓笑出声，“那我呢？沈姝，我和你之间，又该去问谁要一个结局呢？”
她可以看见周霖等待她的背影，却看不见他伸手她的的手。
“我教你读书吧。”
“班长，我成绩很差的……这次及格都作弊了。”
“没事，我很厉害。”
寂静的香樟树下，是抿着双唇，哭得不能自已的方深。
7.
从此，方深再也没有见过沈姝，一晃多年。
后来的高中同学的十年聚会她也没有来，彼时的方深已经在一家外企做高管，年纪轻轻，事业有成。
不少人打趣道：“班长，你怎么还单着呢？”
“谈了几个，没一个合适的。”方深如实回答道。
“班长，你都不知道，高中那会儿我都还给你写过情书呢。”一个已嫁为人妇的女同学说道：“不过没给你……”
众人唏嘘，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同学感叹道：“说实话，我那会儿还真羡慕沈姝。”
在最美好的年纪做了最想做的事，爱了最想爱的人，无论结局如何，当初又掀起多大的轩然大波，但这终是生命中最灿烂美好的岁月，一去不复。
“如果时光倒流，你们最想做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说了许多，方深最是理智，“就算时光倒流，也不过是将曾经的路再走一遍而已。”
周遭霎时沉默，气氛瞬间降到冰点。
他自嘲一笑，“如果真的可以，那我再也不要遇见她。
众人纷纷猜测着这个她是谁？仔细想来，并没有觉得那些年他和那个女生十分亲近。
“你不会喜欢沈姝吗吧？”一个人大胆揣测道。
“为什么不会？”
就像想起多年前夜晚，沈姝也问过类似的问题：“方深，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在他最渴望了解异性的年纪，她离他那么近，她说：“全班五十三个人，就你压得住我。”
“方深，全班这么多人，你怎么就管我呢？是不是喜欢我？”
“那你还是管着我吧，我挺喜欢你管我的。”
于她而言，这或许不过是随口的一句玩笑，却拨动了他内心最敏感的心弦，他为她幼稚地找周霖谈判，故意被揍得鼻青脸肿嫁祸周霖，知道她被别人亲了，气得满脸通红。
“说起来，现在沈姝怎么样了？”话题转向沈姝的旧友。
“还行。”他并没有多说。
这时，方深手机一亮，空间里一个特别关注的好友，发表了一张照片。
那是一只带着戒指的手，古铜色的戒指在无名指上闪闪放光。
他想起年少时，曾经丢过这样的一枚戒指。
他微微一愣，却又扬唇一笑，一切仿佛都在意料之外，却又都在意料之中。
年少时，他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应该旗鼓相当，像知己又像恋人。
而这些年，他遇见许多与他旗鼓相当的人，她们有得是他的知己，有得是他的合作伙伴，有得是他的床伴或前任女友。
可是，她们并不会爱他的贫穷，也不会用整个青春去等一个看不见未来他。
她们要得，是他最好的现在。
时至今日，他终是知道，茫茫人海，最难不过一个等。
就像某部电影的经典台词——
“我的梦中情人是一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身披金甲圣衣，脚踏七彩祥云来娶我。”
明明在你身上看不见未来，却依旧愿意相信你光芒万丈的那一天。
“他的命比我好。”
这是他最后的留言。
愿你们都是好命的人。
能遇见一个无论何时都愿意为你等待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