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老家来人了（99）
程石头的叫喊，招来了招待所里所有的人，胆子小得见着躺着的姜小苗，尖叫着冲出了招待所：“死人啦，死人啦……”好家伙，这一路喊下来，几乎全县城的人都听见了。
本着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原则，大家自发地就往招待所跑去，生怕去晚了，捞不着好地方看热闹了——这其中，也包括了姜小苗他妈——李陶。
李陶正搁大街上闲溜达腿儿，一早上出来，么也没吃，饿得看着这个也好吃，听（闻）着那个也喷香，恨不得上去都抢了吃进自己肚子里。可这是县城，不是自己家那一亩三分地儿，惹不起的人多了去了。
李陶直着眼看着人大口吃着咸煮（杂货粥），暗地里狠狠咽了几口口水，死命揉了揉饿得发疼的肚子，心里诅咒喝粥的人赶紧噎着，又漫无目的地闲逛。
就在李陶一路走一路流口水一路咒骂的当口儿，就听见有人吆喝“出人命了”，俩眼珠子登时就锃光瓦亮，撒丫子就往那里蹿，边蹿边扒拉前头挡着道儿的人，生怕去晚了捞不着看好戏。
等好容易到了招待所门口，人已经围得水泄不通了，进不去的李陶急得火上房，拿手使劲儿地扒拉人，嚷嚷着：“起一边儿去（躲开），起一边儿去，里头出事儿的是俺家里头的人，紧溜儿起边儿（赶紧让开），俺得进去救人……”
李陶也是倒霉催的，想看热闹也没这么个诅咒法。不过李陶多了个心眼儿，不知道里头出事儿的是男是女，只说了是亲戚，可她哪知道，里头出事儿的，还真是她家亲戚——特别亲的那种，亲儿子！
听李陶这么叫唤，大家“呼啦”一下子就挤开了一个小过道，李陶头不抬眼不睁地闷头喊着往里蹿，等到了最前头，打眼一看，蒙了！
里头打横躺着的那个人，可不是自己的宝贝独苗苗姜小苗是谁？此刻正脸色黑紫，一嘴白沫儿，面目狰狞，一腚屎尿，全身呈一种极奇怪的姿势蜷缩着……
李陶“嘎”一下收了喊声，并没有第一时间冲过去，而是瞪着眼珠子，张着嘴，探着头，俩手还保持着扒人的姿势，一左一右，半弯着腰，上弓着右腿，就那么僵着。
周围的人原本还抱着一丝怀疑，此刻见李陶这模样，心里都开始同情了，这是真亲戚啊，看模样还是关系挺好的，要不这人能僵成这样？
正僵持着，后头又乱哄哄：“让让，让让，紧溜儿的倒个地场（赶快腾个地方），俺得送他上医院……”店里的伙计也算是憨厚了，此刻正和其他俩人抬着不知搁哪淘换来的大门板子，使劲儿往里挤。
前头肖双被程石头给抱走了，姜小苗就直接被扔到这里没人管了，伙计报了警，又觉得不能就这么把人扔地上，这才招呼两个人，找了个门板，好孬把人送医院里，要真死招待所，那叫什么事儿啊。
伙计的叫声惊醒了僵直的李陶，她这才像做了一场大梦一样地，嘴里惊叫着：“俺滴苗儿啊……”打横就扑到了姜小苗身上，薅着姜小苗身上的衣裳边轻轻拍着他发黑的脸，边哭：“苗儿啊，苗儿……啊……”她这一扑一喊不要紧，接着一个长长地抽气，白眼珠一翻，“扑通”一下子连她带姜小苗就都躺地上不动了。
扛着门板的仨人一看，得，左右都得去医院，一起吧。俩人将姜小苗翻到门板上抬着，一个人勉强撑着李陶，边上有看热闹的自发上来搭了把手，一左一右，抄着李陶的胳肢窝拖着她，一块儿往医院去了。
人群中的瘤子正偷得不亦乐乎呢，一抬眼，瞅见被搭出来的李陶和姜小苗娘儿俩，吓得正偷东西的手一哆嗦，险些被人给发现了。好在人挤人，大家都没功夫理会他，瘤子眼珠子一转，搁后头远远地跟着这堆人朝着医院跑去。
杨枝俩手机械地运动着，人虽说是在上班，可注意力却不怎么集中，满脑子都是离婚俩字。对于她的这种情况，刘小花和葛春花只能暗地里帮着打个掩护，不让杨枝被车间主任发现。
大家都在紧张地忙碌着，就听见有人从大门外窜进来喊：“谁是杨枝？”大家伙虽没停手，可目光却都齐刷刷扫向还木愣愣得杨枝。刘小花见状不对，急忙用身子搁杨枝身前一挡，背着手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啊？”杨枝惊叫了一声，一抬眼就看见好多人都莫名其妙得盯着自己看，正不知所措呢，一个人蹿了过来：“是她，就是她，杨枝，紧溜儿（赶紧）跟俺回去，家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哎妈呀，也不知道是哪个缺德带冒烟儿的，给你家祸祸的，满场都是屎尿啊，哎妈呀……呕……”正是带着片儿警来的邻居张大姐。
杨枝两眼都快瞪爆了：“你说么啊？俺家怎么滴了？”
张大姐见杨枝还是木愣愣得，一拍大腿：“哎妈呀，都么时候了，怎么这么愣，紧溜儿走，边走边说，片儿警都搁家等着呢……”说话间，拖着杨枝就往外蹿。
她们这一走，车间里就乱了，说什么的都有，不过大部分都是幸灾乐祸，只有刘小花、葛春花几个和杨枝交好的，都是一脸得担忧。
车间主任气得要撞墙，好容易连吼带喝地将人都赶回去重新开工，哪知道，才开始没多大一会儿功夫，又有人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喊：“杨枝，杨枝嫂子，嫂子快出来，俺根儿哥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
这个喊的不是别人，正是牛福的小徒弟——陈钢铁。他是来给杨枝报信，让她立刻去医院的，可是事情就这么寸劲儿的，杨枝前脚刚走不久，他来了。
陈钢铁这一嗓子喊出来，车间里直接就爆炸了，人“呼啦”就开始往他这里围过来，刘小花蹿在最前头，薅着陈钢铁就摇：“怎么滴啦？根儿哥又怎么滴啦？杨枝姐前脚刚走，说是家里出事儿了，派出所的人都来了，紧溜儿地，俺领你去，指不定道儿上能撵上……”
陈钢铁一听，差点儿没哭出来：“艾玛，你说这都是怎么滴了，根儿哥出事儿了，怎么家里也跟着出事儿，紧溜儿走，根儿哥（被送）上医院了……”
刘小花头也大，可倒不出嘴来说，只是又往前跑了两步：“紧溜儿的，大老爷们儿，黏么呢（怎么这么慢）！”陈钢铁拿袄袖子往鼻子底下一划拉，吸了吸鼻子，“嗯”着就跟着跑了出去。
张大姐心里惦记着自己店里的钱，可眼下又走不开，只能拖着杨枝死命往家里跑，寻思着紧溜儿结束，紧溜儿地去拿钱。杨枝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总算在张大姐的描绘下大概听懂了家里如今的状况。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