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世界的原形》006 龙渊
W一边说一边赏心悦目地看着他那支离破碎的表情和逐渐分崩离析的意识形态，心中别提有多嘚瑟了。这时突然传来一阵哭声，没错，在这空旷的湖上，是那种小婴儿的啼哭声，W急忙问：“哎？你听到了没？”船夫不理他，启动马达，继续行驶。这时又传来哭声，而且是几个小孩一起哭的声音。W吓得后背发凉，抓紧船舷问：“听见了？听见了？是，是什么？”
他慢吞吞得回答：“这湖，经常有这种声音。”
W花容失色，张大嘴巴问：“啊？怎么回事啊？为什么啊？”
船夫答：“早些年，计划生育搞的很严，镇上的医院把‘医疗垃圾’偷偷埋在河岸，后来地震……”
“你是说那些被打下来的胎儿？”W问
他点头。W又问：“那怎么办？怎么办？”W有点语无伦次了，因为刚才船体无故晃动，而且水面下有类似一团团头发的东西在飘来。船夫说：“你要不买点祭品？洒点下去，它们就会让我们过去的——不贵的，20元。”
W此时的脑子一团浆糊，立马掏出20元给他。船夫急忙把早准备好的糖果和奶粉洒入四周湖面，很快就恢复了平静，他又点上一支烟，很气恼又很拽地对W说：“嫌我的收费贵，风险算不算钱？早就给你说了，这湖的水文乱得很。”
少顷，哭声消失了，类似头发的漂浮物变成一团水草之类的浮过，W紧绷的菊花才放松不久，又听见水下传来“火车鸣笛”般的吼叫声，弯腰一看，隐约可见一条水桶粗的东西在下方游过，W惊呼：“我的妈！这是什么？水，水，水怪？！”
船夫还在生W的气，问了好几次才说：“这就是大自然，这就是森林，你不是喜欢，不是向往么？怎么了，怕了，你现在想回去还来得及，但必须再添70，都快到岸了。”
W对他的漫天要价毫无兴趣，又慌又怕，左顾右盼地一直问刚才那个是什么。船夫一脸满不在乎地说：“这是‘尖啸龙’，是这个湖的特产——放心，他对人畜无害，只吃鱼虾，它在水下发出尖啸声，把鱼震晕。”说完，船身又有些摇晃，W怕得要死，船夫却气定神闲地从箱子里拿出几袋金黄色的干草，再对W说：“买几袋香草喂龙吧？把它引上来，很有观赏价值，我可以给你和龙拍照，一张照片只收你30元，怎么样？”
他不说这些还好，一说完，W觉得自己恍然大悟了：谜题解开了——W心想：婴儿的哭声和所谓尖啸龙的叫声，肯定来自船体某处隐蔽的扩音器，而船体的晃动对于一个熟练的船夫来说不是难事——W心中愤懑，既心痛刚才的20元，又恨自己愚昧，更恨船夫的狡猾多端。
在离上岸仅约100米不到的时刻，W下决心要捉个现行：要看看他的“尖啸龙”是个什么泡沫玩意儿，还要他把所有骗的钱都还给自己，不然的话，就闹到派出所去！
W就一把抓过干草往水面铺洒。船夫一直重复：“一袋饲料30元。”W严肃地说：“快把这龙喊上来啊，我看不到龙，一分钱都不给！”这时又发出尖啸声，船身也明显晃动，船夫有点紧张起来，探头望着水下，并自语：“奇怪，平时不会这样 的呀……”
W就嘲讽他：“怎么啦？机器出故障了？浮不上来了？我再次声明，不见龙是不付钱的哟！”“还有，我来问你。”W接着说：“你刚才说这什么龙是通过尖叫把鱼虾震晕的方式捕食，你现在又卖这些干草喊我引它——亏你还是人民教师，这世上哪有既吃肉又吃草的鱼？！”
“它是龙，不是鱼！”船夫反驳：“这龙是杂食的！性情温顺得很，跟海牛一样，平时里，游客可以骑到它背上去。”船夫突然想起了什么，接着说：“这龙只有在下崽之后才会大量吃肉类，现在不上来吃草，难道是母龙下崽了？”
W轻蔑的朝他一笑：“随便你怎么自圆其说，反正啊，我看不见这个恐龙，就不付钱，你这几包烂草，只能算白扔了哟。”船夫听了气得朝W翻白眼，话都不说了。W心里高兴，非逗他讲话不可，笑着问：“哎，哎，哎，我说，老师，我问个问题，你不要生气哈，你刚才说这恐龙是下了崽缺奶水，就要吃肉，该不会发了疯，跳出水来，把我两给吃掉吧？”
船夫斩钉截铁地说：“不会！它和乌龟一样温顺，对人友善，没有攻击性……”话没说完，一条金色鳞甲的巨型龙尾跃出水面，横扫船身。站着的船夫应声落水——眨眼之间，一切就这样发生了，W来不及反应，浑身僵硬，呆若木鸡。
看来船夫说的没错，这条刚产子的母龙不但想吃肉，还在实地教学，因为它将船夫击入水后，就不知潜往何处去了，随后一条大如蟒蛇的小龙就开始对船夫进行幼稚的攻击和缠绕，像猫玩耗子似的，缠了放，放了又缠。船夫拼命试着游回船上，W也伸手去拉他，但好几次都被小龙给扯了回去。
正犯难时，另一条小龙直接从水里爬进船舱，凶神恶煞的样子想要拿下W。这下算看清龙的全貌了：猪一样的鼻子，狼一样的嘴，牛一样的角，蟒蛇一样的身子，全身都是淡黄色的鳞甲，还有四个蓄势待发的粗壮爪子。
这条小龙可不知道，W虽然是个全身山寨货的穷蛋，但为了进山当护林员，唯独一件宝贝下了血本，就是别在腰间的匕首。W预感到在劫难逃，已经将手握住刀柄，并暗下决心：如果它敢像藏獒那种傻狗扑过来咬我的话，我就将他开膛破肚！
不出所料，这条小龙太没经验，它扑过来，被W一躲闪，牙齿挂在W大腿上，W裤兜里的手机立即被咬碎，但没有伤到皮肉，所以W一点也不觉得疼。它的龙尾缠住W的上身与脖子，意图将W拖下水。W抽出利刃，一阵猛捅，谁料这家伙的龙鳞坚韧无比，根本刺不进去。W就顺势躺下来，用自己的体重压制住它，再把刀锋刺向它那看起来娇嫩的“猪鼻子”——这小家伙机敏得很，见势不妙，立即松了口，像只泥鳅，滑溜入水。
由于船的马达并未熄火，此时离岸仅约20米。W好不容易摆脱了小龙，听见船夫在不远处呼救。W是选择去救他，还是自己上岸呢？W并不是那种奋不顾身的人，他认为任何事情的处理，都应该视其当时的具体情形而定。如果下去救他，先不说“会游泳”和“会救人”是两回事，光是这龙，就打不过，因为到了水里，就是它们的地盘了。
再说了，这龙，是他自己为了赚饲料钱给引出来的。“我不要小命去救他，值得吗？”W心想：“他，一个钻进钱眼儿里的教书匠，思维僵化，满脑子教条……死掉这样一个人，还有千千万万和他一样的人。”权衡利弊得失，几秒钟后，W决定怂掉，绝不下水，只是将船上所有的救生圈都抛向他，并喊道：“你坚持住，我去报警！”喊完就跳上了岸。说时迟那时快，W前脚刚踏上地，母龙就伸出尾巴把船打烂了。W吓得狂奔，直到四周都是安静的树林，才算安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