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的王

一朵云彩
蜷缩在汽油的残渍里
恍惚中看到这样的景象
城在东方
而我，是王

头顶是蓝天晶莹的眸子
身下是霓虹挥洒的宫殿
我每天就像这样
晚霞温暖的怀抱中斜躺

月亮驱散最后一抹色彩
黑夜的帷幕落下
独角戏即将登场
柔软的火焰渐次熄灭
熟睡的鼾声轻轻奏响
我走下神坛
背起我的城
向着远方迁徙

这是我的工作
孤独私密的工作
子民不会知道
我们的城长了脚
他们的目光里
从来只有
高高的楼房，冰冷的墙
又会有哪里不一样

我是个孤独的王
月亮和星星也不说话
我环顾四周
冷澈的清辉包裹着
灰色的水泥森林
这些，曾是谁的城
如今，全是空城和废墟
我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
我只想从这里逃离

休息的时候
我会轻轻放下城
走进城里的蜉蝣酒吧
我喜欢这个名字
红男绿女，互诉衷肠
我的泪光闪烁
我的酒杯空敞
我甚至没有俊朗的侍从 没有美丽的舞娘
我是个可怜的王

某一天，我遇到了她
笼子里的南海鲛人
她的面容朦胧如纱
她的歌声哀伤凄哑
王，救救我吧
我苦笑着
从没有人认识我
我，只是个卑微的王
不过，快了，快到你的家了
那碧波浩瀚的大海......
这时，我看见
她早已干涸的眼中
泣下了两颗剔透的珍珠

天快亮时我就要停下
我要回到宫殿看日出
只有那里，雾霾才遮不住太阳
我不在白天前行
因为我不愿看见
暴露下的我的城是如此清楚的肮脏
我没有目标
但我向着南方
柔软的土地，湿润的空气
还有她的家乡

肩上的城越来越重
我的身体渐渐不堪重负
终于，我到了南方
却发现这里的楼更高，这里的海更脏
她的眼睛已瞎她的喉咙已哑
我不愿告诉她已经到了家
我想过海寻十洲三岛
我知道那不是缥缈

临行前，我终于倒下
我拿出生洲上的一支梦魂草 放在她的手心
在她的额头轻轻吻下
看着她弯起的嘴角
我知道那是个好梦
久远的从前，我也做过这样的梦
梦里，石头也会发芽，也会粗糙的微笑
梦里，有奔腾的马群和日落时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