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今天第八个辞职的人
我叫滋润,是一名电话销售。
很多人觉得电销这份工作不体面,拿不出手。
我倒无所谓,我只顾赚钱。
这份工作虽然辛苦,每天要打上百个电话,但是工资比我很多同学都要高。他们爱面子,我更需要钱。
今天比昨天要冷。
我穿着红色绒毛的厚卫衣,戴着黄色针织帽,小挎包一背,到小区门口买早餐。
一个茶叶蛋,两个菜包子,不知道有没有人和我一样,每天都吃同样的早餐,枯燥但合适。
今天来得早,公司楼下没什么人,不用担心电梯超重出故障。
12楼到了, 我出门,又进门,每天早到的不外乎那几个人,我礼貌性地打了招呼,走到工位,挂上包,搓了搓手。
刚从外面进来,冷气还没消散,最怕武汉的冬天,还好公司有暖气,不然还像在学校一样冻个半死。
距离十点还有五分钟,组长说等人齐了再喊口号。
尽管新官上任,他也只会偶尔给我们指定当天目标,这点比老组长要好太多,毕竟少有人愿意一大早就被塞包袱。
我倒不排斥这环节,只是觉得没必要,习惯了竞争,不用提醒也得叫自己保持在顶峰之上。
工作开始之前,我习惯把办公桌、键盘、话机拨号盘擦都一遍,然后戴上耳麦,调整座椅,摆好话术纸,按下接听——“您好,我是xxx的老师,您家里有孩子在使用xxx对吗?......”
“现在疫情孩子也不能去学校,老师已经安排在网上上课了,不用你们这个”,“嗯,非常理解您,是这样的......”我从话术纸里找出对应答案,很快排除了异议。
嗯,今天会是满钵的一天。
电话一个紧跟一个接通,不让我喘气。
自动外呼是没办法控制时间的,除非离线,否则只能不停接下去。
我不想中途离开,因为一旦休息,线路中断,原本很好的线索很可能就没了,再次接通,就是较差的数据,成交量会大打折扣。
让我抓狂的还不在这,看到成交排行榜那一刻,才是真的进退两难。
距离午休还有半小时,眼看辛苦冲的第一名就快保不住了,这该死的雷宇,怎么这么快就跟上来了,还差3单,中场休息之前我必须要保住我的位置,否则下半场再想翻身就很难了。
这是通常的趋势,中午休息总共就一个小时,下午大多人状态都不在线,找借口去吸烟的人和上厕所的人一样多。
我这边正暗自和雷宇较劲,旁边突然“啪嗒”一声,同事小郭“嚯”地站起来,椅子弄出很大的动静。
我一边向客户道歉,一边把头探出隔音板看她,她又作什么妖蛾子?
小郭是我们组第二员大将。
因为上份工作是幼师,有哄孩子的职业病,就连和客户讲话也没改过来,所以几个男组员经常打趣她。
虽然她第四期才进公司,但很快就和他们打成了一片。而我虽是最早一批进来的职员,却除了组长,和其他人都谈不上熟络。
我转回头,嘴里没过脑地继续走流程,时不时瞥向她。
她的脸凝重又别扭,像看到一滩呕吐物,过了几秒,又变得怅然若失。
等我摘下耳麦走过去,她又慌乱起来。这一连串变脸似曾相识。
果然,她去找组长聊了。我坐得远,听不见,但多少猜到那几个程序,放弃、疑惑、解释、挽留、坚决,叹息。
过了半小时,她回来,组长召集我们开会,宣布她离职。
组里突然安静下来,好像听到什么噩耗。
但我理解她。
离职不代表她做得不好,恰恰相反,她就适合做这个。
她声音甜美,年轻有干劲,胜负欲浓烈,业绩一直名列前茅,是我们组的骄傲。
这样的人离职了确实很可惜,但并不足为奇。
只是疫情之下,换岗不易,她下家准备去哪儿呢?
我有点失神。
会散了,我提起杯子去茶水间,撞上另外两个组长在和组员各自聊天,桌上放着几张纸,不用看,估计又是解约协议。
她已经是今天第八个离职的人,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原来成就感不能决定一切。
我回到座位,戴上耳麦,恍惚间发现旁边的桌子已经搬空,突然觉得如释重负。
少了一个竞争对手,还能再缓两天,等到新人进来,又是无休止的战争。
我撑了撑眼皮,抿嘴微笑,用指尖按下接听键……
我是鹿的故事,一名故事创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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