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上书同人】陌上香 49
这许多年来凤九收集的秘术册子的数量委实是有些可观，短时间内想要将它们全部翻阅一遍并从中找到可行的方法着实是件不大可能完成的事，可东华他约摸是等不了太久的，这可有些愁坏了她。
凤九独自坐在从前东华的房间里发呆，这里有她同他太多的美好回忆，如今这里一切如旧，一案一榻皆未有甚么变化，她仿佛还隐约可以见着他在案前作画，他在塌上同她招手，她却从不敢回应。她十分清醒地晓得，这都是幻影罢了，这屋子早已失去了它的主人。她不作回应只不过是为了能够在幻影的泡沫破灭前多瞧瞧他的模样，瞧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可幻影终究是幻影，总有消失无踪的那一刻，当眼前的幻像淡去，徒留空荡的物什映入她的眼帘，凤九还是十分不适地呆愣许久，半晌方才回神。
呵，她自嘲一笑，她竟如此蠢笨贪恋那虚无的幻像，这么多次了，竟还是无法适应，她觉着她有时清醒得可怕，有时又糊涂得清醒。
她怅惘地起身环顾房中的陈设，蓦然被那遮着幕布的物件吸引了目光，她顿了顿，终是想起，那是他最后送给她的东西，盘古大帝约摸是怕她伤心便找了块布将它盖起。
其实有甚么可伤心的呢？它是他对她最后的温柔，她应当欢喜的，说不定待她救回他，他们还能一同去看看他同她的那些美好，只当做是茶余饭后的消遣，她如此想着，不由露出东华离开后的第一个笑容，那样温柔又那样凄凉。
礼物……回忆……等等，她记着他好似说过，这镜中与现世是有时差来着，这时差似乎还十分地不小，这个发现令她欣喜不已，凤九立时携了她收集来的那一摞册子入了镜中，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镜中无日月可参，无时辰可计，虽说东华他说这镜中千年，现世一日，研究这些个册子委实也用不上千年之久，但她还是没日没夜争分夺秒地瞧着，不敢有一丝松懈，因她明白，这大约是救回他唯一的机会了。
许久，凤九翻到一本不晓得自哪里收来的老旧册子上载着，谓有情类卵生胎生湿生化生。是名为四。
另一本册子上又载，化生有二，曰有形，曰无形，余之三生皆为有形。化生之无形乃以灵宝聚天地之清气以铸肉身。
过了些时日，凤九翻到一本自九尾狐族收来的册子，上记，青丘有狐，九尾，尾尾皆可为法器，可为大用。
……
不知过了多久，凤九总算是将她集来的这些个秘术册子翻了个遍，她晃了晃被各种信息塞得满满当当以致灵台不甚清明的脑袋。
这些个册子上并未载有如同东华这般的情况该当如何的法子，凤九有些失落，东华没了原身这事确然难办，唔，没有原身……她记着她瞧见一本册子上说聚天地清气似乎也是可以化生的，那东华他……
这个闪现的想法令原本困顿的前景似乎一下子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凤九收起那摞册子，出了昆仑镜也顾不上计算此时已过了几个时辰，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便朝着盘古大帝那处去了。
尚未得入房门，凤九便按捺不住兴奋的心情，清甜的嗓音去了悲伤只余激动，“大帝，大帝，我有法子了！”
盘古也正为这事愁着，乍一听有了法子自然也是十分激动，“此话当真？快说来听听。”
凤九连茶都不及喝上一口，便急急道：“大帝，东华虽失了原身，但他原本便是天地间化生的，我查到聚天地清气亦可化生，且此法化生之人并无原身。”
这个化生之法倒是新奇，便是连盘古亦未曾听说过，不过这天地间早已繁衍诸多的族类，有那么一两族发现了他族不晓得的隐秘之事倒也无可厚非。
盘古沉吟片刻，有几分赞同，又有几分迟疑，“听起来倒是有一二分可行之处，不过这个化生之法代价只怕不小吧？”
“代价？”凤九愣了愣，原本她便打定了主意不惜一切代价救他的，是以找到可行的法子便足够欣喜了，并未十分注意需要甚么代价。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她在那本册子中瞧见的话，“似乎需要什么灵宝用来聚天地清气。”
果然不出盘古所料，这条件确然极为苛刻，此等聚天地之气的灵宝他甚至从未见过，虽不忍打击这丫头，但此时救人为要，他还是不得不委婉开口，“能聚天地清气的灵宝只怕是十分难寻。”
凤九有些气馁，虽说她早晓得此事大约不会十分顺遂，却也未曾料到会有如此艰难，她总觉着左不过以命换命，也没有甚么大不了的，她连命都不在乎了，难道她还不够诚心，还有做不成的事吗？
以命换命……
凤九蓦然想起她瞧见的狐族秘册上有关九尾狐的描述，因着是狐族的秘术是以她便格外留心了一些，印象约摸比照其他的更深刻一些，方才颓靡下来的劲头又振奋了起来，“有了！九尾！用我的九尾！”
九尾狐尾巴的用途盘古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但他也晓得九尾狐的尾巴便是他们的命，若失了尾巴只怕也活不了个多少时日了，是以他从未打过凤九尾巴的主意，毕竟如今三个孩子也只剩了凤九一人，还是他最为偏爱的小丫头。
虽说盘古心中不舍，但他还是尊重凤九的决定，只得提醒道：“丫头，你可要想清楚，这只怕是会要了你的命去。”
凤九晓得盘古的意思，但她此时此刻更想救东华，何况与其不久后又瞧着自己仅剩的亲人羽化，让萦绕在她心头的噩梦重演，死别的刀子再一次挑开她血淋淋的伤口，倒不如她先用自己的命救了东华，静待来生她与他的重逢。
她晓得她这样也许十分自私，会让盘古大帝同她一样承受悲痛，可她确然是怕了，说她软弱也好，说她怯懦也好，她终归是个极重感情的女子，她做不到凰翼那般冷血无情，也做不到东华那般冷静理智。
沉默许久，她带着些许歉意些许哀伤，缓缓道：“大帝，东华都不在了，我独自一人委实也没甚么意思，徒增伤感罢了。若是能用我这条命救他一救，待我醒来又能见着他，倒也是个十分不错的选择。”
盘古晓得他大约也再留她不得，只得长叹一声，“也罢，随你吧。”
得了盘古的首肯，凤九立时便行动了起来，若说准备委实也无甚好准备的东西，不过凤九觉着东华原本便是在东海之东的那方华泽化生的，此番从新化生若是能在他的家，想必也是极好的，是以，凤九带上昆仑镜便同盘古一道往那方华泽而去。
说到带着昆仑镜，便是因着凤九在其中翻阅秘术册子时，发现镜中残留着东华的半身法力，她琢磨着，该同盘古大帝想个法子将这法力封存起来，也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说不得若是有了这半身法力相助，救他之事许会事半功倍呢。
行路半日，他二人总算是到了那方华泽，与凤九初见时不同，这华泽如今才算是真真正正当得起华泽这么个名号，清澈的灵泉上生满了郁郁葱葱的树植，百鸟栖息其间，倒是比她当初同他一起布置得更加有生气了。
瞧着这处的环境，盘古满意地直点头，“不错不错，这里灵气确然是比其他地方更加充足了些，想来应当十分适合东华将养。”
盘古同凤九带着昆仑镜一同进入了当初东华修建的那方石室。他幻出收着东华元神的法器，瞧着凤九点头示意。
凤九幻出她之前备好的利剑，她不晓得做这灵宝到底需用掉她多少尾巴，可东华那样强大的人，即便用掉她所以的尾巴她其实也不觉得奇怪。若是将尾巴一根一根地斩下来试，凤九不觉打了个寒战，只怕是她还没试成功便会给疼死了，倒不如找个锋利些的剑，一剑全斩下来爽利得多。为此她特意去盘古大帝收藏的几柄宝剑中挑了一把最为锋利的，且这宝剑通体晶莹，委实是十分地合她的眼缘。
凤九无甚犹豫，手起剑落便将她火红的九尾悉数斩下，鲜红的血液染红了晶莹剔透的剑锋，更添了一分妖娆的美感，她以剑支身，勉力将尾巴递给盘古，好看的脸庞上早已冷汗澄澄，呵，割尾巴这件事委实是痛得过分了些，幸好她有先见之明，这般疼痛只用受这一次，也不晓得东华他替她挡下弑神的时候是否也如她现在这般痛，亦或是比她如今更痛上几分。
当凤九终于从疼痛中缓过劲来时，一旁的盘古已尽力将她的尾巴化作了聚气的灵宝，便是盘古这般功力也只勉强将七根狐尾化为了灵石，剩下的两个却是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去了。
这个结果同凤九预料的有些许差别，不过她也十分满意了，七根狐尾化作的灵石聚起的天地清气应当也足够东华将养元神并从新化生了，她瞧瞧那剩余的两尾，想起尚留镜中的那些个法力，忍着眩晕道，“那便用来封存东华留在昆仑镜中的那半身法力吧。”
盘古点头应下，扶着凤九一同将灵石置于整个华泽中灵气最为浓郁的灵泉的中央，瞧着它确然开始聚集天地清气且速度并不十分慢时，凤九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瞧起来这个法子的确有效，如此便不枉她搭上性命了。
凤九小心翼翼地捧过装着东华元神的法器，谨慎地施法准备将他的元神融入灵石以便助他重生，却不想，法术将将使出，一块巨石便生生断了她的术法，逼得她一口鲜血喷出。
一个人影从石中缓缓显现，笑得温和无害，说出口的话却着实令凤九惊愕，“姑娘所行之事实为逆了天道，若姑娘不得不行此事，还需同天道做一做交换。”
闻言，凤九不解，“我已搭上了我的性命，还不够吗？”
那人微笑着指了指身后那块以七条狐尾化作的灵石，微笑着解释，“姑娘的性命乃为逆天造宝，是以姑娘此时已得偿所愿，可要令原本已羽化之人重新化生，那便是另一桩有违天道之事了，姑娘还需再同天道做一做交换。”
凤九仍是不能理解，她在心中恨恨地暗骂了声，什么破天道，扶着被伤和怒火冲得不甚清明的灵台，争辩道：“可东华他原本便不该如此羽化的。”
那人也不恼，仍是十足地耐心，“之前行这桩事的人业已付出了羽化的代价，天道昭昭万事皆有因果，姑娘若要逆天而为自是不能没有付出。诚然，此时的果皆为前时的因，是以，姑娘此番救人确然是不用以命换命，但其余的代价自是要付的，姑娘可考虑好了吗？”
凤九默然，她不晓得她还有什么可以交换的，她早就什么都不剩了，如今她唯一可以期待的便是同他来生的相遇了，难道她连这最后一丝希冀也要失去了吗？
凤九心中几番挣扎，她想起最初的时候她不过求他安好，只是后来，他同她剖白了心迹，她所求的也愈发多了起来，如今只要能令他重生，她又有什么是不能放弃的呢？
良久，她叹声道：“如今我的命已然不长了，我能换的，约摸只有同他来世的缘分了。”
那人点头，施法将东华的元神融入了灵石，那原本已有些暗淡的元神此时又泛起莹莹的光辉。那人隐去身形，连带着那块奇怪的巨石也消失无踪。
凤九瞧着灵石内焕发生机的那抹元神，总算是心下稍安，她力竭地靠着那方灵石，强忍着神识涣散的不适，喃喃道：“东华，希望你不要怪我，只要能看着你安好，这缘分大约不要也罢。”
言罢，纤纤玉指顺着灵石缓缓滑落，身形渐渐在风中消散，只余一株火红的花朵傍着灵石而生，那花朵形状奇异，状似凤凰的尾羽，后世称其为凤羽花。
“东华，我喜欢你的尾羽，若有来生，我希望能做一株花，岁岁年年开出你尾羽的模样来。”她曾这样同他戏说，如今倒真是一语成谶。
PS：此章中关于六界众生的四种出生方式的论断语句摘自《俱舍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