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父亲

2021-11-05  本文已影响0人  我心永爱369

阴云天,黄叶地,萧瑟风,寒衣节。又是一年寒冬将至,不由想起远在天堂的父母。对于早逝的母亲,心中更多是无尽的思念和感激,人生路上,更多觉得是母亲为我遮风挡雨;对于父亲,对于父爱,童年的记忆并不美好,觉得对父亲亲不起来,甚至有点“恨”意。

我出生时,父亲40岁。上面有三个哥一个姐,或许是男孩多的缘故,小时候从来没有感觉父亲对我的关爱,对我的亲昵,更多听见的父母的吵架,更多看见的是父亲摔烂的碗盘和只剩一只耳朵的铁锅,甚至上师范时,暑假因不想听父母的吵架声而提前去学。小时候对父亲的依恋和翘首企盼,唯有父亲晚上从生产队打麦回来带回来的白面馍,我可以大快朵颐,那时感觉白面馍就是满汉全席,就是饕餮盛宴。

母亲去世后,三个哥哥已经分家,我和父亲相依为命。我开始更多的与父亲接触,重新认识父亲,了解父亲的过往,他不堪回首的过往,他的勤劳和担当。

父亲生于1932年,渑池解放才十几岁,1949年建国也就17岁。在特殊的年代,特殊的家庭,父亲过早遭遇人生的种种艰辛和磨难。十几岁就去义马担煤,稚嫩的肩膀过早承受着大家庭的重任,以致青筋凸显,成了静脉曲张。有一年冬天去盐镇街给三伯送棉衣,掉到河里。到了盐镇,已经成了一个冰人,在烤火时,与三伯相拥而泣。父亲成家立业后,由于爷爷过世较早,还与三伯分别承担五叔和六叔的婚事。五叔脾气也不太好,但从来没有在父亲面前发过火。父亲2005去世之日,五叔查出胃癌,堂姐堂弟们怕五叔触目伤怀,没让去看父亲。相依为命患难与共的亲兄弟俩,连最后一面也未相见。父亲百日时,五叔病逝。可能命运多舛,除了三伯性情温和,轻声慢语,活到90多而寿终正寝,其他大都脾气暴躁,六叔、小姑和小叔都在父亲之前离世。如今一大家子的老人中,只剩下90多岁的三娘和88岁的五婶。

母亲的过早离世,父亲开始既当爹又当妈。我上班时,他一个人既要忙着种地,还要回家烧火做饭。每当星期天或节假日,我在家烧火时,烟熏火燎,近视眼的我会流泪。父亲以为我因母亲而伤感,就让我从灶火里出来,他一个人忙着做饭。母亲去世后的前三年暑假,我和父亲一天三顿面条饭,很少吃馍。早晚我和父亲擀面,吃甜面片;中午吃的是压面机压的面条。正是那段时间,父亲更多说起母亲的过往,念叨着母亲的好;也正是那段日子,我学会了最基本的生活技能,能独立自主的生活。

1996年暑假,我工作调到了县城,与父亲相处的日子更少了。当年冬天又结婚,再加上交通不便,我对父亲的关心更多是不让他手里缺钱,很少交流,总觉得来去匆匆。有时是在去北洼坐车的路上或等车的间隙,跟父亲闲聊几句,从来没有走进父亲的内心,总以为孝顺父亲来日方长。1999年初,我有了儿子,有了小家庭,我和妻子手忙脚乱,忙于照看体弱的儿子,却忽视了对父亲的关爱。

2004年秋,父亲由于头天晚上帮哥哥家找丢失的牛,又加上哥哥家的琐事,次日上午脑梗突然发作晕倒,导致半身不遂,从此就再也没有起来。那个寒冷的冬季,每个星期天,我们一家三口就骑摩托车回来,看望病重的父亲。刚开始,父亲虽不能下床,但意识清楚,能吃能喝。记得给他买的猕猴桃,用勺子喂他,他还喊“让一帆吃点”。到了后来,脑部大面积梗塞,已不会说话,吞咽困难。县医院的医生让回家静养,每天靠输点液体来维持生命。

父亲去世那天,是二月底的一个周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我也不太懂。我又照常骑摩托车回县城给学生上晚自习。上好第一节,课间给家里打电话,大哥告诉我:父亲已经走了。身体瞬间石化,眼泪奔涌而出。稍后擦干眼泪,强忍悲痛继续给九班学生讲《威尼斯商人》。晚自习结束,到张校长办公室请假,一家三口打的回家奔丧。现在想想,此生当教师问心无愧,唯一愧对逝去的双亲。惟愿来生,能在父母身边多尽孝心。

如今我已年过半百,满头白发,牙齿松动。再次回想起父亲,想起他与母亲的吵架,他的摔锅摔盆,才明白其中的滋味。早年生活的窘迫,为了大家庭的和谐,致使他不得不把心底的郁闷邪火发泄给最亲的人,那就是我最爱的母亲。生活在社会底层小人物的悲哀,在岳父身上也有体现。2000年妻妹师范毕业,还没有安排工作。岳父不知听谁传言,有的已经分配,让我找人帮忙,并且撂下狠话,妻妹分配不了,我们一家就再也不要回艾家沟。无助的岳父,他太高看我这个在一线教学的老师,他唯一的希望也就是我这个在县城的公家人。想想自己何不如此,作为小人物,也有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生命至暗时刻,自己的满腔怒火何尝不是发泄给妻子,这或许就是家族的不良基因。

回忆这半生,父亲只打过两次。一次是小时候我骂姐姐,父亲狠狠抽了我一个耳光。那时少不更事,再加上是家里老小,不惯自惯。如今根本想不起为何缘故,只觉得骂姐姐很难听,父亲当时是忍无可忍。说到姐姐,一生我唯一的姐姐。母亲去世后,承担起了母亲的责任。平时关心饮食起居,做点好吃的,就让姐夫骑车给我和父亲送来。特别是我结婚时,姐姐从物质到精神都给予大力支持。后来,我对外甥的种种的好,更多的是对姐姐恩情的回报和补偿。还有一次挨打是12岁去天池上学,天下大雨,我不顾家里烂包的光景,想要一把雨伞。父亲打了我,但我清晰记得父亲眼里有泪光在闪烁。最后,我穿着家里唯一的烂胶鞋,顶着一个尿素布袋,哭着去了学。此刻,我觉得父母当时一定是撕心裂肺的疼痛。为了儿女,父母可以倾其所有,甚至用生命去交换。但现实是残酷的,有时父母真的无能为力,爱莫能助。只能让孩子们自己去开释去领悟:没有伞的孩子,要学会在雨中努力奔跑。

前年带儿子回老院转了一圈,八间厦子,已经一半坍塌,成了残瓦断垣;院里杂草丛生,荆棘遍地,树木葱茏,大有“兔从狗窦入,雉从梁上飞”之萧索荒凉。每年回老家,我会径直到父母的坟头,给父母说上一会话,给父母磕12个头。父母不在,故乡是再也回不去的家。

今天是寒衣节,不能亲自到父母坟上祭拜。一天精神恍惚,无所事事。夜阑人静之时,撰此文为寒衣,愿天堂的父母不再有冻馁之苦,无奔走之劳,无闲心可操。

愿父母在地下安息!

你的儿子永远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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