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幻] 异瞳（18）
文 | 雒尘摩诘
第十八章 锁魂
“符。”归诚伸手要了方生手中的破狱符，“你按照为师给的方位设简易祭坛，快！”
没有多余的时间给方生准备，他必须准而快。
他们的面前是十多个红黑相间的小旗帜间隔着一定规律排列在地，还有远处看不看的地方绵延不绝。
桃木剑在手，归诚脚下踏着繁复的步法，左手结印，右手舞剑。
“茫茫酆都中，重重金刚山。……”
祈请完各路神仙后，归诚口中念念有词的便是破狱词。黑符被祭出，悬于半空，符文上光泽流转。
归诚的眼前金光大盛，方生也看见游魂们眉目舒展，放心了大半。
下一刻红黑旗帜大爆，一阵阵哭鬼叫魂，湮灭了一半的金光。方生被爆裂和鬼叫冲击，血气翻涌，一口血喷出，跌倒在地。
归诚拧着眉，再次祭出一张金光一张破狱，与这锁魂阵的阵棋对峙。良久，这些魂魄才恢复平静，逐渐消失在天地间。
他用桃木剑废掉周遭的阵旗，在它们前方划出一道深痕。
事了，归诚拎起方生，看着他唇边的血迹，显得面色更加惨白。他叹一口气，用手拭去鲜血，塞入一颗药。
他望向那道自己划出的剑痕，喃喃：“挡不了多久……”
他又回望向方生，神色默然，手伸向他的衣襟。
廖伯等人的心中从刚被营救出的欣喜，到如今对归诚两人的迟迟不归感到惶恐不安。
“ 小何浑身都好好的，没有伤没有痛，怎么就走了呢……”
“口唇和颈部青紫，是窒息而亡。”随后是一声叹气。
说话的是两个府衙衙役，他们在两个月前迷失在幽莽岛。
在他们纷纷交头接耳的时候，归诚拎着方生，飞掠而来。
“道长回来了！”
众人能站的纷纷站起，受伤的也转过视线。
“小师傅怎么了？”廖伯“哎呦”一声，小跑上前接下方生。
归诚掸掸衣袖：“阿生先交给你了，他不一会就醒。贫道须先行调息，有事稍后再议。”说罢，走到一边高地盘膝而坐。
一炷香后，方生悠悠转醒，猛地坐起身。
“都安全了，别担心。”一边的廖伯拍拍他的肩宽慰道，“我这儿还有些水，来喝一口。”
方生咕咚咕咚喝下水，那边归诚也停下了调息。
依旧是土丘连绵，不同的是如今的劫后余生。众人聚集在一起，听从归诚的建议，先前往渡口再行议事，以防此地生变。
回到渡口，已不知是第几天的清晨，环湖依旧平静无波。
劫后余生的畅快，让大家的脸庞上不断浮现笑意，谈及何捕快时又不禁唏嘘。
“他的魂魄已和众多死去的人们一起得以超度解脱，尔等不必担忧。”归诚道。
何捕快的尸首自然是和大家一起回去，归诚回头将一块半残的阵旗碎布交给方生。
“这个，你回去交给游云观馆主……”
方生一惊，脱口而出：“师父！您要我回去？”
归诚颔首。
“不行！师父你怎可一人留在这里？这事交给廖伯就好了。我要随你走。”
廖伯想说留下自己吧，想想自己与方生比实在自不量力，踌躇着不知如何说。
归诚叹气，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着什么，让众人觉得幽莽岛后面的路会更危险。
“那就与我走吧。”
两人看着小船远去，才一前一后地往回走。
不同来时，此时归诚肩上的重担已经卸下——能救的人都已救出，算是给了县令和百姓一个交代。
再往里的局面会很困难，但亦可放手一搏。就算力有不逮，还有北寰山，他们不会放着湖城一众凡人不管。
“师父，那破狱符是怎么用的？那时在迷阵根本无法打出激发。”
方生还没有从之前做法渡魂中恢复过来。
归诚想起早年给他的破狱符，解释道：“那符篆本就是予你相看的，你用不了。祈天地，请神明。你无法以自身感知天地，无法初窥天道的门径，自然无法调动它。”
方生犹豫地吐出两字：“入……道吗？”
归诚一愣，旋即笑了：“那便是入道。”
方生沉默不语。
敏锐如归诚怎么可能没有觉察到，从山谷中遇到林卓开始就情绪不稳思绪游离。或者是更之前？
方生想问出口，问既然入道这么重要，为什么师父从来不说与之相关的事？
问入道到底是什么？到底怎么做？
问他的前程？
林卓那日的凝重和近年来归诚所教授的联系在一起，让他很恐慌。但他知道，一旦问出，便代表了不信任。
两人及近锁魂阵，归诚让方生拿出生米，诵念灵光咒，自己则入定调息。
之前得布置还在，方生换掉破损的物件，沿着临近的锁魂阵撒上半圈生米。
看着归诚从正襟危坐的调息中睁开精光的双眼，方生将桃木剑递过去。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
归诚所念的正是方生先前所念的金光咒，吐字圆融。
音若金石，声满天地，方生想到就这两个词，这是归诚当初告知他诵雷祖尊号时，让他记住的。
“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
归诚将立在半空的符篆焚尽，叱喝一声。
“吾奉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方生觉得身上一暖，半晌后，才听归诚道：“已成，收拾东西走吧。”
这……这就把阵破了？方生没瞧见半点与众不同。
事实上，若是以天眼来看，这个幽深的空谷犹如金乌临世，金光四溢。这不是凡人手段，对归诚来说，坚持了一炷香也不是易事。
两人毁了锁魂阵，归诚调息，方生将剩余的残魂度尽，又启程向幽莽岛最中心走去。
当归诚破开一扇石门时，方生开口问出。
“师父，我怎么才你能像您这样厉害？”
入道两字，终是没有问出。
归诚推在石门上的手一顿。
这是……艳羡那日林卓御剑而行的仙人姿态了，怎么会不艳羡呢？就连归诚自己，都羡慕得很。
如我这般？
是啊，在世人眼里，自己是个难以逾越的高度。
几年前，他还是一个郁结在心的孩子，如今俊秀少年如玉。
归诚没有收手，蓄力推开石门，随口答道：“那可不是易事。”
意料之中，石室之内棺椁林立。这里没有什么防御，所建之人不认为有人可以走到这里。
归诚摸着光滑的石壁，这是长时间打磨的触感，说明这里存在得时间并不久。
石室之内，墙上刻着淡淡的篆文，若不仔细观察必然会忽略。九个棺椁三三两两嵌在空旷的地上，很明显这是按照九星之位排列。
归诚在其中走了两圈，对方生道：“准备开棺。”
方生惊诧，旋即平静下来，抿着唇，打开包袱问道：“开哪个？”
走到这里，阴魂很少，而石室内，竟然没有一个。
天地之间，生人和阴魂共存，只是世人不知，不伦论是青天白日还是夜里，鬼都在我们身边。
如果问，哪里没有阴魂，正气阳气极其旺盛之地没有阴魂，例如道观佛寺衙门。还有的，便是用特殊手法阻隔。
这间石室就是如比，所以不必担心尸身们会张牙舞爪地跑出来。
“值符天柱落六宫……值使惊门落四宫……天芮，螣蛇，生门。 ”
正常的九星八门八卦，天芮相对的应该是死门。而这里……倒是有趣了。
归诚走到最西的一座棺椁前，指节在上扣了扣，发出“咄咄”的声响，在空荡的石室内回旋。
“ 啧！上好的金丝楠，这是偷了皇宫呐……阿生，开这个！”
方生拿来铁锹和糯米，归诚嫌弃地将糯米扔掉，接过铁锹与方生一起，一人一边撬起来。
很快棺椁被撬开，两人齐力搬下，再将里面同样的金丝楠木棺推开，露出里面的尸首。
“啊！”
方生的手一抖，用力过猛，棺板冲出砸在身旁的棺椁上。
尸首的牙齿很长暴露在口唇之外，青黄的面容没有腐败，只是褶皱纵横。双手的指甲极长，卷曲着，双足如此，卷曲尖锐的指甲将布鞋戳破，裸露在外。
这可比迷阵中的幻象真实多了，况且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让方生顿觉胃里翻涌。这是金丝楠的清香和极度的尸臭。
归诚面色不显，伸手在尸首的面颊上按下，手感虽不如活人，但依旧有弹性。
方生看着归诚的手指，眼睛不眨一下，见毫无异样，才平静下来。
“将石壁上的符文毁了。”归诚吩咐，自己则在木棺中摸索着。
方生从腰间取出匕首，从归诚所对着的石墙开始，直接将面上的一片石砾削下，纤细刚劲的篆文被拦腰截断。
归诚从怀中掏出两个看不出材质的小瓶，对削着最后一面墙的方生嘱咐：“你看着点。”
方生明白，左手夹着辟邪符，注意着不让阴魂混入。
归诚从尸首腿部开始将瓶中的液体滴出，一股浓烈刺激的气味混合着尸毒散发开。富有弹性的肌肤瞬时腐烂，露出森森白骨，旋即发出“刺啦”声响，销骨成灰。
石墙上的符文已破，在内圈，归诚又在地上刻上一圈禁锢符文。
很快，一个完整的尸首变成节节腐尸，无法被孤魂上身。火种在金丝楠木棺中蔓延，劈啪作响的不知是尸油还是楠木。
他无法完全解决，如此算是为之后北寰山的到来多拖些时辰。
“我们走。”
归诚招呼上方生，两人迅速离开。
他一捏衣袖，心中满意此行的所得，又无比想念林卓的御剑而行。不管此地如何，该寻个时机回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