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镇抄题家（1）

母亲常说，我出生时，长得非常小，像一只耗子般大。

这种先天的不足导致我从小身体虚弱，木讷愚笨。记得上小学时还经常头晕，医生说是因为营养不良导致的血压偏低。

我几乎没上过幼儿园，也没上过什么学前班，小升初衔接班，我是直接上一年级的。

上一年级的时候，我的学习中等，也不善言辞，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有一次放学站队，一个同学的石板划破了我的手。划了很长的一个大口子，血直往出冒，我没有报告老师，也没有和同学说，就默默流着泪，捂着手跑回了家，连哭都是憋着的。

当时我们上学没有铅笔和练习本，每个人都背一块石板上学，虽然叫石板，其实是铁皮做的，因为用石笔在上面写字，所以叫石板。

A4纸大小般的长方形的铁皮，上面打两个眼，穿一根绳子，斜挎在肩上，兜里装几节石笔，我们就变成小学生了。石板夏天还好用点，冬天用起来真的很冰手。石板用久了，非常的光滑，字很难写上去，要非常的用力，写上去有时候还反光，看得不是很清楚。

也没有专门擦石板的板擦或布子，都是用我们的小手或衣袖擦的。我们的衣袖除了擦石板，冬天也擦鼻涕，所以常常又硬又亮。

就是在这一小块铁皮上，我写了无数遍1到100的数字，还有无数遍的汉语拼音，学会了加减乘除和简单的汉字。

我那块石板是我父亲亲手做的，那块铁皮不是很好，记得上面很不平整，还有几处突出来，突出的地方最早磨光滑，写不上字，所以我的字经常在石板上得绕路，很不整齐。

冬天里的教室里既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甚至连个小火炉都没有，一到冬天，我的手就会被冻得肿起来，手背肿得又青又亮，随时都会胀破

手被冻破了就比较麻烦了，就会流水，流脓，会很痒，冬天过去后还会留下疤痕，久久不能好彻底。

为了我的手，母亲也是很费了心，到处去打听治疗冻疮的偏方。听人说茄子杆煮水可以治疗冻疮，大冬天的满村子去找茄子杆，可大多数人家早就把它当柴火烧了，谁家会特意留着呢。

又听说雪水洗手也有效果，一下了雪，就赶快在院子里收集雪，再用火烧化了给我洗手。母亲每年冬天还会给我做一双厚厚的暖袖，让我上课不写字的时候可以把手藏到里面去。

所以上学的时候，我就和农村的老太太一样戴暖袖了。从小学到高中，我戴坏了好几双暖袖，直到到省城上了大学，教室宿舍都有了暖气，才不戴了。

也感谢那些暖袖，温暖了冬天我的手，让我的手没有因为被冻得太厉害而留下疤痕。

弟弟是男孩，不好意思戴暖袖，小时候他的手每年都会被冻破，结了好多的疤，看起来很是让人心疼。

记得一到四年级我除了课本上的习题，都没做过其他的题，也没有什么辅导班可上。

当城里的孩子在学奥数，英语，在学美术，练书法时，我们在割猪草，除野草，摘棉花，喂鸡，喂猪，喂牛，还有看弟弟妹妹。

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妹妹刚几个月，我们收秋假开学的时候，父亲抱着妹妹把她送到了学校，要我一边上学一边看孩子。

老师生气地和父亲说，这怎么行呢！这是学校，你放这么小的孩子在学校，其他的学生怎么上课。父亲很无奈，只好抱着妹妹回去了。

我们小时候一年有四个假期，寒假，暑假，还有收麦假和收秋假，寒暑假可能和城里一样长，收麦假和收秋假一般有十多天。

那时候的老师多是民办教师，家里都种着地呢。农忙的时候，学生也需要帮家长干活，所以这两个假期是必须放的，也是我最不喜欢的。

我们能和牛说上一上午的话，但见了陌生人就脸红，没有一句话。上高中之前，我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我们乡镇上。

每年快过年的时候，母亲会去乡镇上办年货，那时候我们也放了寒假了，母亲就会带上我们去扯花布做新衣服。

那时候衣服一年只置办一身，就是在过年的时候买，上衣有时候会买做好的衣服，裤子都是扯了布，母亲亲手裁剪亲手缝制，记得常常除夕夜，母亲还在缝新衣服上的扣子，经常熬一夜，就为了初一早上我们都能高高兴兴穿上新衣服去拜年。

五年级的时候，老师突然要我们买一本练习册，因为要升初中了（当时小学是五年制），全乡镇十几个村子只有一个初中，竞争应该还是很激烈的。

那时候，我已经常年稳居我们班级第一了，和邻居说起来，母亲还担心我考不上初中，母亲说，一个乡里村子多了，孩子们加在一起也多了，我在我们村里行，到乡镇一排名，也不见得就行。

不知道母亲当时是和邻居谦虚，还是真的有这样的顾虑，我们村在乡里是个好几千人的大村，我上一年级到四年级都一直有两个班，六十七人吧，到五年级的时候就剩下一个班了，好像有三十到四十人的样子，记不太清楚了。

但后来去初中上学的只有差不多一半，上了高中的只有三人，有一人高中未上完半道退学了，后来只有我和另外一位同学考上了大学。

我到了初中才知道，有的村子比我们还大，一个年级的学生更多，有的村子很小，一个年级就几个同学，他们说上课可以在老师的办公室里上，里面有火炉，冬天不会冷，真是太羡慕他们了。

五年级的时候为了我们能多考上几个初中生，老师开始除了课本上的练习题，让我们做一些课外题，要每人买一本练习题。

可是我知道家里没有钱，为了不让父母为难，我就没和父母说这件事，有条件好的同学买了后，我就借他们的来抄写。

我用了好几个晚上抄完了一本厚厚的习题，记得有一个晚上一直抄到一点多，母亲还问，你最近怎么写作业这么慢呢。

我也没和母亲说，母亲不识字，我在写什么，只要不和她说，她是不会知道的，这件事直到现在父母也不知道。

抄完那本题后，我非常高兴，我不仅帮家里省了几块钱，还巩固了知识，题面中本身就有很多知识点，特别是语文，历史这样的文科科目。

之后，能抄的卷子我就不买，就借来抄写。

我是小镇抄题家（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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