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你在哪里
武汉,二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与你不曾晤面。当年你没有地铁,只有一桥,只有江汉桥,没有光谷,没有楚河汉街,你显得仄窄,畏缩,如同一个捧着热干面偎在墙角的老汉,有些寒酸。
如今,你已什么都有了,嘈杂,热闹,精致,大气,你繁华得如同一个梦,有人在梦里欢,有人在梦外哭,而我走在街头,早已分不清梦里梦外。
姑娘,我与你真的不曾见过面,如果有,那就是在我的梦里,其实,我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故事,如果有,那也是梦的延续。
现在,我徜徉在武汉燥热的街头,茫然四顾时,我无来由地想起了你,而且想得很急促,犹如武汉的阵雨,说来就来,劈劈啪啪,重重地砸在我的心上。
仿佛一如二十年前,你依然坐在建设大道的武汉广播电台演播大厅,用女性特有的温柔,娓娓述说着别人的情感故事,字字句句撩动着我的心。我就在底下静静地听,偶尔一抬眼,在蓝天白云处,就能将你看见。
那时的你,应该二十岁左右,声音粘糯甜美,充满魔力。想必也漂亮清纯,如一支玉立清池的荷花,迎风摇曳,虽然我没看见,但我的想象力向你无限伸延。
你是广播电台的一名播音员,负责一档情感类节目。那时的我,也是二十岁左右,在武汉辗转漂零打工已近一年,没有多少其它的爱好,一味地喜欢听广播。
喜欢你的主持风格,钟爱你迷人的声音,用现在的话说,我是你的粉。我一直都在听你主持的栏目,叹别人的悲欢,品他人的离合,慨自己的命运,常常沉醉在你充满感情的嗓音和动人的旋律中不能自拔。
那时的我,自卑而羞涩,象一只藏在黑暗中的老鼠,感情空白得犹如泡了漂白粉的纸。只不过听得多了,看得多了,想得也多,我有了述说的冲动。
对于感情,我完全是盲人摸象,摸着什么就是什么感觉,闭屋造车,想要几个轱辘就几个轱辘。在我一番不眠不休的所谓创作后,说是创作,完全就是无中生有,有了再想,想了又生,七拼八凑了一篇千来字的小文,投递给了你。
我只是手痒按奈不住一时的冲动,根本没指望你能播出,只当是做一场梦,我在梦里偷偷乐一下。没想到,梦想照进了现实,你居然播出了,而我刚好没错过。
你在电台里对我的小文着实夸赞了一番,说它文字优美,感情丰沛真实深沉,若非感性之人难有此上乘之作。我不禁哑然失笑又暗自侥幸,形单影只感情单薄的我在你眼里,竟然如同梁朝伟张国荣一般情重意深,还获此谬赞,我的心花怒放得灿烂而夺目,无际无涯。
更为难得的是,仿佛心有灵犀,背景音乐响起时,我真的是醉了,是我最喜欢的卡彭特的《yesterday once more》。
那一天,我特意点了一盘回锅肉,吹了一瓶啤酒,那是我在武汉最奢侈的一天。我孤独地幸福着,幸福得醉醉熏熏,莫可名状。那一整天之后,我又幸福了无数个整天,绵绵不散。我的落寞染了幸福的色彩,斑斓得可爱。
我不为我的感情幸福,我的感情为零,象干涸的小河,不能起半点波澜。我不为我的幸运幸福,幸运如同天上的星,不是天天看得见。
我幸福的是,我的东西有人认同,有人肯定,有人赞赏,我卑微的灵魂能够与人共鸣。我幸福的是,有人看得起我,我也可以感染他人,自己的文字也有些许的温情。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过了一个月后,我在老家竟然收到你的来信。你在信中说,你的父母原来也是麻城人,在你很小的时候才搬去武汉定居。你还讲了你在武汉求学及电台上班的一些趣事,看得出,你开朗乐观,豁达率性,诚恳真挚。
你说你来信的主要目的是希望我坚持写作,不要放弃,把我的故事写出来,与更多的人分享。我有一定的文字功底,如果努力下去,必有收获。
我还可以继续投稿,不光情感类,社会类的也可以尝试,各种类型多多磨炼。你说希望能看到我这块金子早点拂去泥土,发出光来。
当然,最后你说,希望我们可以做朋友,多多交流,因为你也喜欢文字,也在写作。我不知道那封信看了多久,只知道我的心一下子热活了,象有一抹阳光在轻轻抚摸。
在武汉,我每天混得象个泥猴,风里来雨里去,蹦蹦跳跳被人耍来耍去。扫向我的多是盛气凌人的眼神,留给我的多是飞扬跋扈的姿态,偶尔搭理我的,也是鼻孔长在眼睛上面的怪物。
而今天,一个武汉女孩,一个白领女孩,给了我那么多的鼓励和赞赏后,还说与我作个朋友,希望我能够正确认识自己,认识自己的优秀。
朋友这个词对当时的我来说,象饥饿的人看见面包,象溺水的人抓住稻草。我除了激动与振奋,已无暇顾及其它。
那时的我,以为我们真的能做朋友,互相交流互相鼓励,迎着希望而去。哪知世情难料,人事往复,一错过便已无法追寻,留下无法弥补的遗憾。
开年之后,为了更好的生活,我随老乡去了广东。在广东工作的间隙,我没有忘记武汉电台,虽说无法收听,可一直不能忘了你的声音,曾往电台投过几次稿,均石沉大海,不知所踪
更让人遗憾的是,二十年来,我竟再没有踏上武汉一步。想必那时电台应该是人事变动了,我们虽不曾碰面,却如老友一般就此失联。
如今,二十年后,因缘际会,我又踏上了武汉这片土地,只是,一切早已人非物非,让人讶异。
武汉早已繁华得如同一场春梦,有人欢叫,有人喘息,有人反复留连不愿归去。茫茫人海中,有人新生,有人老去,有人辉煌,也有人沉寂。
而你,我上辈子的麻城老乡,给我鼓励给我动力的你,如今又在谁的梦里,延续着自己的美丽。二十年来,你又给了谁和谁一场又一场的回忆。
谢谢你曾看得起我,让我一路走来,能够有所坚持,不曾放弃,虽然我还没有放出光来,但我一直在磨砺。也许你依然亮丽,也许你早已委靡,但你留给我的,是万千人都无法赐予的希翼。
有的人碰到,哪怕不曾见面,也是一生最大的福气。人是平淡的人,心是平淡的心,与你相遇就是最美的缘份。
只是如今,我来了,你在哪里,我还想我们做朋友的,在武汉崭新的梦里,让我们共同坚持,互相激励,快乐的无与伦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