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老嘎

老嘎是我们村的一个老疯子，当然不是中国地的赵老嘎。

老嘎真名叫什么，已经没有人记得了，大家都只知道他叫老嘎，是个疯子。成天里穿的很脏很破，住着个烂院子，四面墙已经破开好几个口子。

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调皮捣蛋，和小伙伴们曾经进去过那个院子，进去过他住的房子。依稀记得里面有个土炕，不过已经塌了，有个面柜，里面没有面了，平放在地上，前面木板被卸了下来，里面铺着麦草，看样子是他睡觉的地方吧。房子破的不成样子，透过房顶的瓦片还有太阳照下来，就像那时候我们拿块小镜子照的光影一样。

大概是房子里的陈设太过诡异，让人总感觉的在里面特别阴森恐怖，然后有人喊一句“老嘎来了！”所有人都开始跑，唯恐跑得慢了被老嘎捉去当点心给吃了。那时候大人吓唬小孩就这么说的，谁家小孩要是爱哭，大人就说“再哭老嘎就来了，来吃了你！”所以我们都相信老嘎是会吃人的。

老嘎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砸庙，我们村那边山上的小庙，他几乎隔段时间就要去砸一次，这也难怪，那些供奉的东西可以吃，而且都是好吃的。那些挂着的绸缎他就拿来当披风，披着还能扮大侠，有一次好像他没衣服穿了，就揭了条供奉的红绸披着到处跑。

村里也有些个好心的大妈给老嘎送点吃的、穿的去，可是吃的基本上老嘎当场就能把它解决了，至于穿的，反正我见到的老嘎每次换的衣服还是那么脏那么烂，那些大妈不可能拿脏衣服给他，可能破点，但肯定不会那么脏的，所以只有一个解释，他自己弄得。大概疯子的思维与正常人不同吧，或许他觉得几十年没洗澡没洗头，还是穿脏衣服比较帅吧。

也有年轻人想关心一下老嘎的，拉着他去小河边洗澡，换身干净的衣服，结果就是老嘎和那人干了一架，然后就跑了，不知道哪去了，等过段时间又会回来，发现还是回到了老样子。于是村里人都觉得他没救了，也就再也没人去管他了。

至于政府救济的东西他从来都是不要的，救济的白面，他会倒进水沟里，衣服，也从来没穿过，唯一要的，就是火柴了。

似乎没有人管他自己到过的挺舒心的，东家地里面偷点土豆，西家地里面弄点豌豆，夏天它的日子还是挺好过的，至少不会挨饿吧。可最让我佩服的还是他生火的本领，你还别说，少有人能比的上，秋天下个好几天雨，地上柴禾都能挤下水来，他硬是能在外边生着火拷东西吃。

至于冬天，我就想我捂着被子躺在热炕上都还觉得冷，我是真心不知道他是怎么个生活的。

据村里的老人说老嘎年轻的时候是个挺勤快的小伙子，至于他是如何变成这个样子的，说来还有段故事。

据说老嘎原来姓杨，兄弟两人，父母早亡。那时候还是农业合作社，兄弟两人挣工分也能过日子，而且他哥还准备娶媳妇了。

老大喜欢打猎，我们那边山多，但没有过于凶猛的野兽，顶厉害就是狼了，拿把土枪也能打着野鸡兔子之类的。而我们那边打猎有个忌讳，就是睡觉的动物是不能打的，据说打了遭天谴。这位杨大哥偏偏就不信邪，据说他某一天端了一窝狐狸，大中午，狐狸在睡觉呢。

至于是不是遭天谴了这个无法考究，老年人这么说，我也不太信，总之杨老大是死了，而且死的很惨，被自己的兄弟给杀了。

据说兄弟两人因为点小事吵架，吵得凶了就动手了，然后老嘎一激动就给朝他大哥头上抡了一锄头，当场就毙命了。后来警察介入调查，结果是说老嘎失手杀人，但是他有神经病，不予追究，这事就不了了之了。而自从那次从监狱回来，老嘎就疯了。

我最近一次见老嘎，是上次回家的时候。我看见一帮小孩子在前面一边跑一边骂“臭老嘎，傻老嘎······”的，然后老嘎在后面追，又追不上。这让我想起似乎我小时候和一帮小伙伴也喜欢这么干，这都这么多年了，我都这么大了，老嘎恐怕年纪也不小了吧。

听老人们说老嘎现在也接近六十岁了，说实在的还真佩服他还能跑得动。

还听说政府最近搞危房改造，给他建了座新房子，就在他原来那座院子里。不过听说那几个盖房子的工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为了方便，土炕竟然给弄得实心的。而自从开始建房子，老嘎就没回过那个院子。

后来看见他追不上了，似乎怒气无处发泄，对着电线杆就用石头猛砸，然后第二天就听说老嘎把山上的小庙给又砸了。

于是我突然觉得这人真的疯了吗？他的怨念这么明显，对政府，对神灵。可如果是没有疯，他又为什么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