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红发筋
窗外的天桥就像好几道笔直的伤痕贴在湛蓝色的皮肤非常显眼。空气好像来自那残缺的湛蓝,却被来往的汽车撞来撞去,撞得浑身带着尾气味。小值看着忽暗忽明的窗外,仿佛隔着玻璃都能闻到外面空气里混着的尾气味,车里过多的二氧化碳和空调味更是令她作呕。她看着这个满是冲天建筑的广州,那宽阔的公路让她想起了奶奶。
在暑假时,小值一家回了一趟老家。在绑头发时小值特意挑了一个粉红色的皮筋,每次她用黑色皮筋奶奶都会叫她用红色的,说红色的才好看。妈妈骑着摩托载着我们两姐妹有点吃力。老家门前有一个很陡的坡,妈妈骑到这里非常吃力,让小值心惊胆战,妈妈用脚蹬地终于上了坡。一下了摩托车,小值跑去找奶奶,跟奶奶聊天。果然,奶奶看着她头上的皮筋说:对,用红色是好看,再红一点再红一点会更好看。坐在树荫下,奶奶拿出小姑给她买的老人机,要小值教她怎么打电话接电话。奶奶学不会打电话,她只会接电话。奶奶跟小值念叨,让她回学校要多多给奶奶打电话啊。还说手机没有话费了,让小值帮忙转告妈妈给她充。小值想网络就给奶奶充了,可不知道奶奶电话号码,用手机摆弄半天查不到,只好放弃。期间奶奶一直在耳边念叨让她记得给她打电话,小值连声答应。
吃完午饭,奶奶一直惦记着老房院子里的干树干,说要拖上来当柴火。两姐妹看着毒辣的太阳,心里不情愿,就拒绝了,回奶奶:“等太阳不太晒了再去吧”奶奶却一直在一边问,去老房拿柴火吧。最后两姐妹抠不过奶奶,就答应去了。
太阳很毒辣,晒得人眯不开眼。三人也没有带草帽,只能用手放在额头上挡住一点太阳。
老房在村子较里边的居住的人少,穿过一家又一家,路边房子都不一样了,让小值感觉熟悉又陌生。穿过前面一家,看到一小土堆浮现在杂草丛中,那突出的红在一片绿中,红得扎眼。小值踮着脚小心翼翼地穿过那由压倒的杂草铺成的小路。边走边回头,喊:“柴火在哪里啊?”“就在前面”小值的目光在杂草丛中搜巡,“没有啊!”奶奶手往前挥两下,“就在前面了”小值继续小心翼翼的避开一些奇怪的东西往前走,“看见了没”奶奶在后面喊,“看见了”小值在杂草丛里隐隐约约看到了三棵被风干的黑色树干,那倔强的黑,仿佛还能感受到它曾经抵抗大雨大风的顽强。再走近看到一堆已经完全倒塌的红色泥砖堆,一些顽强的杂草在上面野蛮生长。老家的草房很久以前就已经倒塌了,但上次回来还能看到一个草房的围墙框架。现在,小值看到这幅荒凉的情景,不禁往前走得更深,她看到被两层玄武岩小矮墙隔开的竹林,记得小时候,小值听大人的话,怕这竹林有野兽,从不敢踏过这不到小腿深的安全线。积满树叶的玄武岩旁是那棵又高还有果子又酸又长虫的荔枝树。小时候,为了看到树顶,小值要小跑到院中央。“怎么跑那么远,树干在这里。”奶奶招呼她。小值慢慢出来,奶奶用柴刀砍断多余的树枝,方便我们拖它回去。柴刀一下又一下的砍在树干上,奶奶已经松弛的肌肉随着动作晃动。在小值要抢过柴刀之前,奶奶把树枝清理好了。小值忙跑到树干的前头把树干拖出去,好为另外的树干让路。等树枝清理完毕,小值拖着两只手都环不过来的树干就要往前走。奶奶叫住她,拿出几个米袋,:“用这个围着不容易弄脏衣服和擦破手。”小值用米袋包住树干,两手抱住,放在腰侧,拖离草丛,进入小路,在泥地上没有杂草的缠绕拖起来轻松多了。树干拖着泥土路发出沙沙的声音,小值担心奶奶拿不动那一只小树干,把树干放下,又原路折回找奶奶,在半路上看到奶奶,就接过树干,拖到之前放树干的地方,继续拖着两个树干往前走。到了老家,奶奶跟妈妈笑着说:‘原来是半路折回来了,我还以为走这么快,我才刚刚走到小路上就又跑过来了。’这时,小值发现妹妹还没有回来,担心她迷路或者路上遇到什么事就又原路返回找妹妹。结果没有找到。小值又换了另一条路再找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她回到老家发现妹妹已经回来了。
折腾半天小值也累了,到房子里休息。奶奶坐在门槛上,小值坐在竹椅上,金黄色的太阳光从奶奶的背后照进来。奶奶抬头望着小值问:没有课的时候有没有去走街呀?小值回:“有。”“广州的街大吗?”小值回:“大。”“要走多少个小时才能走完广州的街?”小值觉得荒唐,怎么可能,广州那么大怎么可能那么快走的完。不耐烦回;别说几个小时,几天都走不完。“哦,那么大啊。”奶奶捏捏生生小声地说:“我没有去过。”小值意识到自己语言过激了,很是后悔。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妈妈去看地里庄稼了,奶奶乘机塞了200块钱给小值。小值知道奶奶会打奖,不想拿她的钱,怕她没有钱打奖又省吃俭用的,没有接过来,就叮嘱她不要花太多钱在打奖上面,多买一些好东西吃。但最终小值还是抠不过奶奶,接过那200块。过了一会,小值困了,就睡午觉了。
一觉醒来,还不见妈妈。就和奶奶坐到院子里闲聊,聊着聊着,奶奶突然说,“有一个村子的一个医生很厉害,可以割了腰突出的地方,腰就好了。”小值不懂这些医术,只知道奶奶是想治好自己的腰。但小值记得奶奶曾经去镇子里的时候被小贩骗过,是因为买了说可以治好头痛的药。就问奶奶,“是专业医生吗?”看病还是去医院的好。知道吗。奶奶答:“那个医生割一下腰,腰就好了。”小值看着奶奶弯成90度的腰,也想奶奶能把腰治好。小值半信半疑地:“真这么好。”奶奶回:“是,在腰上割一下什么,腰就好了。”小值问:“那一台手术要多少钱啊?”奶奶顿了半晌,回:“2000多块。”小值心一沉,叮嘱:“看病还是去医院看好。知道吗?”奶奶,默默点头,回了一个:“嗯”。
回到家,小值跟妈妈说那个医生。妈妈回:“奶奶的腰年轻的时候就这样了。”小值看过奶奶年轻时候的照片,就说;可是奶奶年轻时腰是向左倾斜,没有这么弯不是吗?妈妈又说:“她老老人家了,还能做什么呢。”小值没有再说什么。
大巴进入广州汽车站,等下还要转乘地铁和公交才能回到学校。书包很重,背了买的几本笔记和换洗了还没有干的衣服。一下大巴走出站,就看到地铁口,一入地铁口,小值就急着找卫生间,刚刚残留在口里的呕吐味让她只想早点漱一下口。漱完口,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浮肿,只是小值知道不是哭肿的,这是自己长期戴眼镜造成的。小值盯着镜子,仿佛把她带回来老家。
爸妈和叔叔阿姨们都在中间房里跪着,低着头,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其中那两个更衰老的背影是她妈妈和爸爸,爸爸拿着一支树枝支在地上,上面还绑着一条白色的布。小值站在侧门,身子贴着门沿,探出头,看到中间房里有一间很高很大的纸房子,高要高到屋顶,大的占了半间房。
……
(未完待续……)
酱小糖笔
2020.0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