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好朋友》原创首发（9）

9.

马国伟觉得郑勇这人挺可悲的。虽然开音像店赚了些钱，但你看他家过的什么日子，跟牲口似的，媳妇孩子都跟着他遭罪。除了可悲，马国伟觉得郑勇这人还有些可恶。这家伙开店，要讲为人民服务，态度上没得说，就是算钱有些狠。前面我们说过，马国伟租录像带，有时不及时归还。不过以前租正常带子，一天两块钱，拖拉几天也没什大不了。后来租黄带子，一天五块钱，并且一租两三盘，如果拖个三五天，这账就有得算。

不能说马国伟小气，他租带子确实花费不小，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拖欠归还带子的费用。而且他工作繁忙，做不到每天有空，改不了不能及时归还带子的毛病。虽然郑勇每回算账给他打折去零头，但这种得便宜卖乖的小恩小惠，不足以抵销他的不满。他越来越清醒地认识到，像郑勇这种个体户就是为富不仁，他们为挣钱不择手段，六亲不认。这让他想起马克思那个著名的论断，资本来到世间，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的东西。

这年夏天，组织上安排马国伟去党校学习两个月。这个机会很难得，马国伟非常重视。他们党校的学员，来自市县各单位各行业，都是有培养前途的干部，将来谁会提拔到什么位置，都不好说。所以大家到党校来学习，一个很重要的任务就是相互认识，广泛结交，彼此建立感情。马国伟在党校认真学习，积极参加各项活动，拓展了人际关系，过得很有意义。这期间他吃住在党校，没有回家，当然也没去郑勇的店里租录像带。

党校学习结束，生活重回正轨。马国伟一回家，就筹备搞点夫妻活动。他打算到郑勇店里租录像带，这才想起去党校学习之前租的两盘黄带子忘在家里了，至今没有归还。来到郑勇店里，先还之前的带子。这一算账，可不得了。郑勇在柜台里嘀嘀嘀按计算器，一盘带子一天五块钱，两盘一天十块钱，拖延六十多天，算下来六百多块。看在老同学面上，郑勇这次狠狠地打了折，作出巨大牺牲，说这样吧，你给三百块钱算了。

马国伟以往拖延归还带子，一般不过三五天，充其量几十块钱。这次一下要三百块，感觉跟抢劫似的。他说三百块钱都能买好多盘带子了。郑勇说这各是一回事，说你租的都是紧俏带子，压这么长时间我少赚多少钱。马国伟说老同学，不至于这样算账吧？郑勇说老同学我已经很照顾你了，连押金都没有收过你的。马国伟扫了一眼挂在墙上那块他送的匾，心想老同学的交情也就到此为止了。他摸出三百块拍在柜台上，扭头就走，带子也不租了。

从郑勇那儿回来，马国伟气愤不平，余怒难消。晚上的夫妻生活弄得不愉快，他把这个账也算到郑勇头上。几天后一次酒局上，在座一位文化局执法大队的领导，提到他们正会同工商公安搞扫黄打非。马国伟见缝插针多了句嘴，说某某路某某音像店一直在出租黄色录像带。那位领导工作责任心很强，觉得这个线索很重要，当场就指示跟他一道来的下属安排突击检查。马国伟当时就开始为自己多嘴后悔，但话已出口，就由不得他了。

突击检查成果显著，执法大队从郑勇家门店后面的卧室里搜查出大量黄色录像带，还有进购和出租黄色录像带的账本。更要命的是，郑勇开这个音像店，既没有去工商局办营业执照，也没有去文化局办理音像产品经营许可证。他说他不知道要办这些手续，以为在自家房子开店，自己想开就开。正因为他没有登记注册，前后几次检查都把他这家音像店给漏掉了。郑勇门店被封，人也被公安拘留了，据说带走的时候还上了手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