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头婆家的枣子树

后头婆是我妈的二娘（niāng姑姑），我的姑婆。她们家住在大院子的最后边，所以小一辈的都叫她“后头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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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家房子的后边和左边，是一大片天然的竹林，什么斑竹、金竹、水竹都有。竹林往高处走就变得稀疏，星星点点的竹子之间长着好多枣子树、拐枣树和柿子树。

在竹子最茂密的那一片林子里面，没有一颗杂树，地面也很平坦，连草都没有。小时候，这里是我们孩子的乐园。我们经常跑到里面藏猫猫，或者顺着竹竿爬到顶上。直到后头婆在门口大喊一声“是哪个在里面？”，我们才慢慢爬下来，偷偷从后山抄小路溜回去。

每到春天，竹林里总会不断从土里钻出很多笋子。它们一天天褪去外壳，最后变成翠绿的竹子。

孩子们从不敢掰这些笋子，怕挨打。但是笋壳可以玩，我们把它摊开来反向折叠几两次后再卷回来，把叠过的地方撕开，就变成又像灯笼又像伞的形状。再把许多这样的小灯笼伞串插在一起，就变成一条“竹笋龙”。

雨过天晴林子里会冒出五颜六色的蘑菇。我们就背着小挎篓采了蘑菇回来，或“盖房子”，或“办酒席”。

不过最让我们着迷的是竹林后面的那十几棵枣子树。冬天枣树的叶子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枝杈，上面布满了黑红色的尖刺。到第二年三月间，这些尖刺间会悄悄地吐出嫩绿的小芽芽。等芽芽慢慢长大以后，鸭黄偏绿的小花就洒满枝头。蜜蜂嗡嗡地飞在花间。

大约一个月以后，花渐渐变成一个个小鼓一样的小果子。这些可爱的小果子的出现，对小孩子来说是一种甜蜜的期盼。我们知道，到了秋天，它们就是又大又红，酸酸甜甜的枣子。

于是我们天天都来枣树林，仔细察看枣的长势，盼着它们快快长大。

这枣开始是绿色，慢慢变白，最后染上红斑，直到全部红透。味道也从青涩渐渐变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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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八月份，枣慢慢地熟透了，不断地往下掉。那段时间一有空就往林子里钻。也不用竹竿打，不用摇，只需在草丛里寻找新掉下来的，在裤腿上擦一下就直接往嘴里送，那个甜啊，只沁到心里。

每到这个季节，后天婆这就把林子看得特别紧，就是怕我们这些小屁孩打她的枣子。所以我们每次去都是偷偷摸摸从她家房后的小路绕过来。吃饱了再带一下回去。

要说她们家的枣子真是多，每年都要下十几篓。这么多的枣子不知道怎么处理。反正每年都送了一些给我们。

前些年回老家去老屋转转，也顺便看看当年的林子，稀稀拉拉的竹子还在。枣树早就不见踪影了。后头婆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儿女们在镇上买了房子，早就搬走了。房子失去了往上的模样，只剩下残垣断壁。

我在老屋前呆坐了一个下午，直到太阳落山才慢慢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