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城堡里住不了公主
✨首发 2017-07-06
“我要结婚了！”
加班加得昏天黑地时，接到L的这个电话，我着实吓了一跳。
“你又在玩真心话大冒险？”
“说什么呢！真的，真的，我要结婚了！”
“噢……恭喜！恭喜！”
我语无伦次地恭喜个不停，却不敢多问。失恋一次五年都没有缓过来的L，要和谁结婚？
“哎呀不是那个渣男啦，你放心，虽然他确实刚刚才离婚……”
“我靠，这你都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可你知道我那些老同事，他们生怕我不知道，还特意来告诉我。Who tm cares 啊？”
“好的吧，你终于长大了，爸爸很欣慰！”
L那个渣ex离婚的事，其实我也听说了，无非是狗改不了吃屎。当年那小三还反咬L，现在呢，我很不厚道地替L笑了。
“你滚！”
L笑骂着挂了电话，又发来一张合照。原来，她的未婚夫，我是见过的。
“他回来啦！”
L喜气洋洋地说。
1
L要嫁的这个“他”，是L的高中同学。
虽然是高中同学，真正同班的时间，其实也只有高一一年。
那年，L还是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不爱八卦，不刷题，不是在看小说，就是在写日记。
那年，他已经是个放荡不羁的大男孩，面容冷峻，英气逼人，却总爱和女生争抢小零食。
他是老师眼里很努力却怎么也学不好的后进生，同学们眼里的跳梁小丑。
L是老师眼里努力一把还有希望的中等生，同学们眼里……噢，L不在同学们眼里。
只有他发现了L的Blog，一篇篇地看过去，留下了自己的Blog地址。
L一点进去，就看见了他清醒而落寞的文字。
虽然说低调的开始会让我平凡但快乐的过完三年，但我不甘。
所以我干了种种哗众取宠的事。也许象一个跳梁小丑，这些我都认了。
在友情之花肆意绽放的年代，我在荒漠上孤独的守望。
L当时的感觉，用现在的话说，就是：扎心了，老铁。
2
在学校，他开始主动找L说话，L也很乐意和他说话。
两个人就经常倚在走廊上，晒着大课间的太阳，聊着别人听不懂的话题。
你也不喜欢薛宝钗？对对对，太装了。
《三重门》一般吧，他也太喜欢掉书袋了，不自然。
《废都》特别棒，虽然很黄，但那是为了表现文化圈的糜烂，又不是肤浅的黄书。
《金瓶梅》啊，家里有，还没看。你小学就看过了？这么早熟啊。
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曲子，最喜欢这首，但老想不起来名字。
你钢琴八级？好厉害……我电子琴十级，可惜没继续学了。
当然是学文科啊！
他偶尔还是会抢别人的小零食，随口讲几个黄色笑话，招来女生们嫌弃的眼神。
L隔三差五就会在课桌里发现一个苹果，或是几块巧克力，或是一本小说。
运动会上，他从起点开始陪着L跑，L跑不动了，他就拉着L跑。
大冬天做值日，他在走廊上等着L擦完窗，从怀里掏出一袋牛奶，还带着他的体温。
3
渐渐地，大家都看出来，L和他的关系不一般，看L的眼神也有些嫌弃。
连老师也在班会上说，有些男女同学走得很近，要保持距离。
L就很紧张，开始有意识地躲着他，放学不再等他，而是黏着室友一起回宿舍。
他却不以为然，趁着L没走掉的一个中午，把L壁咚在了教室后门。
“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他看着L的眼睛问，L不想说“不”，又不敢说“好”，只能沉默。
“你……也喜欢我吧？”
他的眼睛里闪着光，L心慌意乱，移开了眼睛，还是沉默。
“那我要亲你了。”
他慢慢地靠近来，L又羞又怕，鬼使神差地，一抬手就打了他一个耳光。
啪！
两个人都愣住了。
L低下头跑出了教室，连“对不起”也没敢说一句。
4
后来，他忽然和L的一个室友走得很近。
那个室友曾不止一次对L说过讨厌他，却当着L的面和他小打小闹，动手动脚。
L想，这不是真的，他只是在刺激我，我可千万不能去求他原谅。
万万没想到，现实兜头泼了L一盆凉水。
你们知道他有多渣吗？他其实根本就不喜欢L，只是把L当成一个目标，说没感觉可以追出感觉；还说追一个女生最好也和她的好朋友搞好关系，万一追不到她，追个好朋友也不错！
室友一踏进宿舍，就开始分享她刚从他那听来的“真心话”，而L就坐在宿舍里。
我到大二那年才知道，原来当年她也喜欢他。我看到她的邮件，是回复另一个室友的，竟然群发给了全班。你说她是故意的吗？我都不敢细想，我可能真的错怪了他。
L大四那年，曾向我说起这段往事。L大学四年没有谈恋爱，也是因为他。
5
先演不下去的其实是他。他已经主动了一次，却还想再主动一次。
万万没想到，L听信了室友的话，一看见他走过来，就对他说：滚。
就在他们最喜欢的那条走廊上，当着很多人的面。
他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刺得说不出话来。
L拨开人群去了洗手间，插上门就瘫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L是真的喜欢他，也是真的伤了他。这五年来L每每喝醉了给我电话，说起ex的次数越来越少，却屡屡提起这些更早的事情，悔不当初。L说自己大概是老了。
期末考试前几天，他留下了一封信在讲台上，祝大家学业有成，前途无量。
他说他要去追求自己的理想，老师说他只是转学，却不说他转去了哪里。
L拜托各个学校的老同学帮忙打听，却都没有消息。
他还没有手机号，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QQ上那个灰色头像。
他是离开那个城市了。
他真的滚了。
6
2007年夏天，L高中毕业。过生日请客那天，他也来了。
L是我的高中学姐，我就是在那时候见过他一面。
他离开的那两年，L给他发了许多邮件。高考过后，他的QQ头像终于又亮了起来。
要过生日了？
嗯。
想要什么礼物？
书。
什么书？
你看着办。
你等等。
QQ状态变成了“离开”，一个小时后，他才又上线。
买到了。合肥的书店不错。
你在合肥？
对，可能会上合肥炮兵学院，先过来看看。
军校啊……
怎么了？
没，没什么。真好。
那天，L一看见他来了，就飞奔着去迎接，想撞进他怀里，却还是稳住了。
7
他长高了，像个大人了。他亮出两本书，都用彩纸包着，看不到书名。
挑一本吧。
诶？竟然有两本啊？
嗯，只能挑一本，看你的运气了。
那这本。
哈哈哈哈，果然还是挑中了这本，季羡林老头子注定与你无缘。
那个太风雅，我欣赏不了。这什么，你笑成这样？
他大笑着摸了摸L的头发，说：回家再拆。
我先走了。
喂！你不吃饭了吗？
不吃了，我得去武汉，一小时后的火车。
你……
家里的事，对不起。
我……
玻璃城堡里住不了公主，再见了。
这是拒绝还是表白？就在L愣神的时候，他已经走了。
这一走，就是十年。
8
第一年，L去了武汉，他去了合肥，大一上学期结束后，他退学，复读。
第二年，他去了重庆，L说，我们在一起吧。他说，不，我现在不想谈恋爱。
第三年，L无意在人人网好友相册里，看到了他和他女朋友的合影。
第四年，L忙着找工作，毕业，出书。他带着女朋友上自习，听音乐会，旅行。
她们家看不上我，嫌我学校不好，我有点烦。
哦？她不也这学校吗。
是啊，但她是女孩，她们家对女婿要求高，说是非清华北大的不嫁。
那你是要考研去清华北大？
呵，清华北大我还真看不上，我在准备出国了。
哦，看好你。
等我过几年拿到加州理工，哦不，还是先不说大话了，就说……起码也得是港科大吧，拿到文凭，就甩她妈脸上，想想就解气。
祝你好运。
9
第五年，L工作了，也谈恋爱了，不再联系他，他也没有了消息。
第六年，L失恋了，开始酗酒。
第七年，L继续酗酒。
第八年，L换了工作，继续酗酒。
第九年，L又换了工作，继续酗酒。直到他加上了L的微信。
你在哪里？
青山。
我在香港。在美国读了两年过来的。
哦。
还好吗？
好。
你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
别同情我。
我……只是很怀念那个时候。
你结婚了吧，说这话好像不太合适。
我没结婚。
蛤？
我没结婚。我前女友她……她在我刚出来没多久的时候，就和我最好的兄弟上床了。
Woc！
嗯，我第一年回国都没发现，她还找我要iPhone，要包，要化妆品什么的，我也都买了。后来国内的朋友都知道了，实在看不下去，才告诉我的。
那你……
10
立刻就分手了。没法再相信任何人，有段时间很想死。不知道我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
我懂。
也不知道这两年怎么过来的。一个人在这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其实不该再找你。
好了，别说这个了。你不欠我什么。
你还没有男朋友？
没，伤不起了。
好吧。
高中的事，你还记得？
其实很多都忘了，还好有你的书，帮我想起来了很多事。
我的书？
你的书，你大学毕业时候出的那本。我有。
可是只有老家的书店才有卖啊！你怎么会有？
你有送书给学校吧？我回去过一次，正好看见小书店里有卖。
这……好尴尬，黑历史都让你看光了。
不，我觉得很亲切。所以一直带在身边，不开心的时候就看看。真的很谢谢你。
呃你不要这么客气啊，都这么熟了……
蹲坑的时候看看也不错。
喂！
11
第十年，也就是今年了——他们已经有十年没有见过了。
上个月L生日那天，一早就收到了他的消息：我今天下午到青山。
L目瞪狗呆。
断断续续和他聊了快一年，仿佛回到了高一那年，可他明明说过，他不想回内地工作。
如果我想和你在一起呢？你也不考虑回来？
你可以过来。如果不想来，我也可以每个月过去看你。我在内地有生意。
不要，我不要异地恋。
那就没办法了。回聊，我约了姑娘吃饭。
祝你性福！
都是些半真半假的玩笑话，他们已经不是高中生，很会撩人，也很会适可而止。
如果是真的，那一拍即合；如果是假的，谁也没损失。
敌不动，我不动。L就是这么想的。
而在公司收到了他订的一大束鲜花和蛋糕之后，L终于相信了，这是真的。
12
那天晚上，L带着他去了酒友们组织的生日趴。
在KTV里，大家都起哄要他唱情歌，他也不推辞，点了一首Eason的《十年》。
十年之后
我们是朋友 还可以问候
只是那种温柔
再也找不到拥抱的理由
他唱着唱着，声音就哽咽了。
所有人都尴尬了，打牌的摇色子的碰杯的声音都小了。
L坐在他身边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一伸手抱住了他，干脆地说：结婚吧。
？？？？？？
他还没反应，所有人都炸了：兄弟这就是你不懂事儿了啊，这话怎么能让姑娘说呢！
L抹了一把脸说：不碍事，谁说都一样。你该不会不愿意吧？
他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着他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你就打算用这个求婚？
当然不是，我只是还不确定你的态度，所以先准备了生日礼物……
现在确定了吗？
确定了，等我准备好了，再向你求婚一次。大家替我做证！
13
听L说完整个故事，我还有些紧张：你就不担心他没那么喜欢你？毕竟是你求婚的。
担心有什么用，我已经想明白了，爱情不就是赌吗？再不勇敢一次，我就真成孤老了。何况是他，又不是别人，十二年你知道是什么概念吗？我不敢想象再失去他了。
十二年，我真的体会不到，电视剧里的一行字幕，在现实生活中有多么漫长。
是有很多人的生活比电视剧更精彩，更狗血，但也有很多人的生活就是这么自然而然。
他没有一门心思地等着L，L也没有一根筋吊死在ex身上。兜兜转转十二年，谁也不再是一张白纸，这很现实，也很公平。
只要这一刻他们是幸福的，就好。
所以他当年送你的到底是什么书？
《金瓶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