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小说】碎碗

我回到家，厨房里传来摔东西的声音。

我飞快脱了鞋，朝厨房走去。厨房门关着，父亲坐在门旁不说话。

我推开厨房的门，看到母亲正蹲着收拾。

“妈，干啥呢？”

母亲愣了一下，忽的回过头瞅了我一眼，眼中噙着泪光道：

“你……”，她似乎要说什么，但还是闭了嘴，”……问你爸。”

然后她又回过头继续刚才手头的活。

我看到地上碎了的碗，气氛有些凝重。

“爸，你摔碎碗了？这么大了还这么毛手毛脚的。你跟妈一起收拾嘛，多大的事儿呀！坏了我们再买嘛。”

我看着父亲好久，父亲没搭话。我就上去拉他的手，还没走上去，父亲就躲开去客厅了。好一会儿，枪子般局促的声音传来。

“收拾收拾，你跟你妈收拾吧！我不管了！”

我蹲下来帮母亲将一块块碎碗丢进垃圾桶，“妈，别生气，你去休息，剩下的我来吧。”

母亲心里肯定很难受，她把每一块碗都当宝待着。我年幼时，她常说现在的碗比她以前大不少，所以要多吃一点，对得起饭，对得起碗。

母亲有点不情愿，但看我执意帮忙，叹了口气，拿围裙往脸上糊了糊，犹豫着离开了。

“妈，你受委屈了呀。”我自言自语。

等我收拾完出来，餐厅的饭菜已没了热气，筷子还在那整齐地摆放着。

“爸，妈，吃饭啦！”我吆喝了一声。

等了半天没有动静。

我跑进客厅，父亲满脸严肃地坐着，“还没消气呢？给你捶捶背。”

我这小拳头还没上去，父亲摇摇头。

“不吃不吃，一边去！”

要知道，以前捶背可是很好使的，父亲每每生的气就烟消云散。

算了还是去叫妈吃饭吧。

我总算在卧室找到母亲，母亲在床上也不似以往刷着手机，反在那暗暗地流泪。

我上前轻轻摇了摇母亲的胳膊，“妈，吃饭吧。”

“没啥胃口。你先吃吧。”

我在母亲床边又待了好一会，“好吧，那我先去了哦。”

我吃完饭，就回我的卧室睡下。

但睡不多久，我又被吵醒了。

我拉开门，看到父母对立着。

“分家就分家！我不过了！”

母亲几个箭步上前，咣当一声打开大门，扛起一个个麻袋放到门外。一旁的父亲颤抖着，但一句话不说。

“你不是不想过了吗？好！我就成全你！”

我从未看过母亲如此声嘶力竭。

“妈。”我还想劝阻两句。

“你不用劝我了。说再多也没用。”

我从未看过母亲如此决绝，我只看着房里的麻袋慢慢变少。

“妈……”我还想做点尝试，她的动作反而更麻利了。

我只记得母亲掩上门时，父亲还是低头不语，我的泪水却再也止不住。

不一会儿，父亲抬起头，有点不情愿又有点懊恼。

“我就是气气她而已，谁知道她当真了。你，你快把她追回来，外面天这么热，万一中暑了……唉，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呀！快去把她追回来。”

父亲这辈子在我面前都没说过这么多话，我晓得事情的严重性了，我晓得他也晓得了。这不是开玩笑的！

我便用尽了我的全力冲下楼，泪水在闷热的空气中蒸发又产生，产生又蒸发。

“妈——妈——你快回来！”

楼下垃圾桶里还是中午那些碎碗，但母亲和那些麻袋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