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七）

大才娃婚后情况比较乐观，媳妇对他也照顾的很好。出人意料的是婚后不久媳妇就怀孕了，人们私下交谈无不称奇。也有好事者，对孩子的来路持怀疑态度，特别是结婚五年没有生育的常俊媳妇，更是把谣言放得满天飞。

谣言终归是谣言，在事实面前不攻自破。大才娃媳妇从乡卫生院回来，接二连三有人上门看望，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那个缩版的大才娃逐渐进入人们的视线，极大地满足了众人的好奇心，包括常俊媳妇在内的长舌妇不得不闭嘴了。

孩子两岁多的时候，大才娃的精神状况日渐恶化了。据说是有一天晚上，大才娃起夜的时候突然栽倒了。他说自己看到了一个穿着大白袍的人向他走来，紧接着他就失去了知觉。听了他的描述，一时间吓得左邻右舍晚上没人敢出门了。

六哥和儿媳妇陪着去了几次省城，都没有啥效果。听说万半仙也尽了平生所学，没有起到一点作用。随着时间的流逝，媳妇好像失去了信心，不像以前那样尽心尽力照顾他了。后来有风言风语说大才娃媳妇和春生娃走的很近，好事者传得有鼻子有眼。大才娃也许听到了风声，越来越不怎么说话了，只是看到自己的儿子才会露出笑容。

农村单一种植粮食产生的经济效益太有限了，那几年兴起的制种开创了一条致富的路。那一年六哥家种了几亩地的制种南瓜，种子回收价格很是喜人，就是倒南瓜籽太费劲了。一个人用刀把南瓜砍成两半，其他人用手把南瓜籽从瓜瓤里抠出来。自家人多还好办，如果掏钱雇人就有些不划算了。六哥为了方便有更多的时间加班加点干活，他把南瓜摘回家堆放在院子里，晚饭后想干到几点就干到几点。

那天也该当要出事，本来是小才娃拿着刀砍南瓜，花花为了体贴哥哥，一把夺过菜刀咔嚓咔嚓地砍起来了。花花的战斗力很强悍，不一会每个人面前就堆了一堆黄灿灿的南瓜。花花顺手把菜刀放在了身旁，抱起半个南瓜开始抠瓜籽了。

“哥，你先去睡吧，累了一天了。”花花对身旁的大才娃说道。那几天花花放假在家，大才娃的情况有所好转。估计是花花的体贴有疗愈功能吧，大才娃说话也比平时多了。

花花看到大才娃没有回应自己，转头一看，大才娃在那里发愣。花花赶忙起身去洗手，想把大才娃扶起来到屋里去。就在花花转身的瞬间，大才娃左手拿起地上的菜刀。只见他右手放在一只南瓜上，左手手起刀落咔嚓一声响，右手食指中指短成了两截。

大才娃疯狂的举动惊得人一时反应不过来，还是花花急中生智，一把夺下了菜刀。大才娃就跟没事人一样坐在那里，好像砍掉的是别人的手指，一副波澜不惊的神情。院子里顿时乱作一团，六嫂和花花的哭喊声此起彼伏。大才娃媳妇漠然地自顾自抠着南瓜籽，四岁的兴娃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还在一旁自娱自乐。

小才娃迅速发动了四轮拖拉机，载着六哥和大才娃去了乡卫生院。值班大夫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建议赶快去县医院。乡卫生院仅有的一辆救护车送病人去县城了，只有自己开拖拉机去了。那料想走到半路上，四轮拖拉机缺油抛锚了。深更半夜四周安静地落针可闻，父子三个在漆黑的夜里茫然无措。两小时以后，他们拦截住了返回的救护车，总算把大才娃送到了县医院。由于错过了最佳时间，大才娃的断指头最终没有缝合上，右手从此留下了残缺。

自从大才娃出事以后，花花的日子很不好过。六嫂把大才娃的一切都归罪于花花，她说花花是丧门星，是扫帚星。六嫂逢人便说，自从花花落水那一次开始，她的大儿子就落下了病。花花周末放学不回家又没地方可去，回到家面对的又是冷言冷语，指桑骂槐。她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她给大才娃洗头、洗衣服，还学会了理发，省吃俭用买了剃须刀。每个星期回到家，大才娃的浑身上下清洁工作就由花花负责了，但是，这些似乎换不来六嫂的一丝笑脸。

大才娃砍断了两个指头以后右手基本上算是残废了，但是他依然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只是病情有加重的迹象。动不动就发呆，发呆的时候大小便失禁，从他的身边走过大老远就闻到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六哥六嫂忙了农活还要照管儿子，六嫂的脾气越来越差了，动不动就把气撒在六哥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