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歌 | 迷瘴卷（12）
范恒最近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他被成都百姓称为“成都之狼”，看来除了狼的残忍之外，他似乎也有着像狼一样的敏锐嗅觉。
自执掌成都府令以来，他便更比之前任府丞时多加了一百二十个小心。谁能知道这波云诡谲的成都城，在大军即将出征之际，又会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尤其是朝堂上的射氏兄弟，一举一动都令范恒时刻警觉。老臣射援将在丞相离开之后统率执掌成都政务。虽然他一向为官清明，可是毕竟是丞相的政敌，丞相这一走，他会不会搞出什么事情来呢？而他那个嫡亲哥哥射坚就更不用说了，一直以来都和成都府、和马谡背道而驰。现在他赖在成都城里，每天在糜威和刘琰这些人府里盘桓，不知道是不是又在计划什么不利于成都府的图谋？
“府令大人，马参军来了。”范恒正沉思之际，门吏在外禀报道。
范恒忙不迭地爬起身来，吩咐道：“快请参军大人进来。”
话音未落，他的书房门就被推开。马谡带着护卫张休已经迈步走了进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人，分别是李盛、刘成以及冯纶。
范恒心里稍稍掠过一丝不悦，不过他可不会傻到把这种不安分的小心思曝露给马谡。他满脸堆笑，冲马谡深施一礼，寒暄道：“参军一下子把咱成都府的精锐都叫过来了，看来是有大事要吩咐啊。”
马谡自顾自地坐在了主位上，范恒乖觉地站起身来，和李盛、张休等人站在一起。
“今天把你们都招过来，是有几句话想要嘱咐。在场的几位，都是成都府中流砥柱，是我马谡一手培养出来的心腹。”
说到这里，他抬眼扫一圈众人，见大家都毕恭毕敬地望着自己，这才接着说道：“南征期间，除了张休要随军护卫我之外，其他人都要留守成都，保卫京畿。朝廷上的事，你们也都清楚，射坚的蜀郡太守府和我们成都府历来井水不犯河水。成都府直属丞相府，没有义务向包括蜀郡太守府在内的所有大小衙门负责。等我走后，凡事都以范恒为首。丞相虽然把成都的政事都交给了射援来统辖处理，可是你们却要自成一家，不必奉他的号令。此外，如果有棘手的事情，速速派加急快马到南征军中向我询问。这是我要嘱咐的第一件事情。”
众人都称“是”。唯有冯纶问道：“如果事情紧迫，我们能否去找蒋长史商议呢？听说他奉命留下来镇守丞相府，我们有事问他，岂不是更快？”
不料马谡却狠狠地瞪冯纶一眼，以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蒋长史公务繁忙，不便打扰。你们遇到事情举棋不定的时候，一定要到南中去找我。”
冯纶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也点头称是。
“第二件事情，是冯纶的升迁。”马谡接着说道。
“冯纶，你锐意进取，明察秋毫，是个不错的人才，因此我才破格把你提拔到西部丞的位置上去。现在范恒升任总府令，府丞一职空缺，成都府总衙里千头万绪，范恒需要一个得力的帮手，而你是最好的人选。我明天就去向丞相请求，把你升为成都府丞，协助范恒镇守成都。丞相对你印象不错，你的委任不会有什么问题。你上任后，先竭尽全力，帮着范恒把那件刺杀案给破了，你能做到吗？”
冯纶一愣，又惊又喜。他知道马谡不喜欢拖泥带水，忙跪下磕头谢道：“谢参军大人栽培。冯纶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范恒早料到了马谡会着力提拔冯纶，却没想到他会升迁得这样快。从一个不入流的分部衙门主记室，到一言九鼎的成都丞，只不过用了短短不到半年的时间。不过，他不敢对马谡的安排有任何异议，于是忙堆出了一个笑脸，乐呵呵地恭喜冯纶。刘成和李盛见状，也忙向冯纶道喜，只有张休还是那副冷冰冰懒洋洋的样子，半眯着眼，只看着马谡一人。
马谡不等他们寒暄道喜，就继续严肃地说道：“第三件事，就是关于北门外这起刺杀案。范恒、冯纶，你们两个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说出来听听。”
一听要说案子，冯纶的眼睛里便又闪烁出那种欣喜的光来。不等范恒开口，他便抢着回答道：“这个案子看起来十分简单，那一批刺客也被抓了不少活口。虽然跑了首犯青龙，可是其中的重要人物牛虎却落入我们手中。若由此看来，这个案子实在不算难破。可是，我却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范恒被不懂官场规矩的冯纶抢了话头，心里正不高兴，便阴阳怪气地质疑他：“有哪里不对劲？我看是你生性多疑吧？上一次就是因为你的优柔寡断，自以为是，才眼睁睁地放跑了嫌犯杨平，给参军和成都府找了那么一大堆麻烦。”
马谡不理他，冷冷地向冯纶问道：“你说，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刺杀行动计划得漏洞百出、大失水准。不仅行刺地点选在了临近前军营的地方，而且哪里有在京畿之地发动大量人马行刺的道理？一旦失败，就会留下大量的活口，难免会有一两个人全盘招供而泄露秘密。而且，因为人数太多，行刺所用的马匹和兵器都更容易调查清楚其来源。因此，从种种迹象看来，这实在不像是青龙她一贯心狠手辣的行事作风。”冯纶把困扰自己多日的疑团一股脑地说了出来。
马谡闻言心里一惊，之前似乎听蒋琬委婉地说起过同样的话。当时他还不以为意，此时却如同当头一棒。不过，他现在忙于调兵遣将准备南征，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和精力来思考这个问题了。“冯纶，你说的有理，看来那个青龙或许真的有些神秘之处。不过眼下，你和范恒还是要先从这些被俘虏的活口嘴里问出口供来。最后，不管他们所招供的幕后主使是谁，你们都先秘而不宣，把供状和人证物证通通都锁到成都府秘牢中，严加看管。对，就是保存上次杨仪私自调兵导致四名衙兵死亡的案卷的那个密室。一切都等我和丞相回来再说。”
冯纶不解：“参军，这是为什么？难道我们不能在获得口供之后立刻把那个我们已经寻找了很久的幕后主使给抓起来吗？他的手里可已经有几十条人命了。任他逍遥法外，说不定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在他的阴谋和野心之下。”
马谡摇摇头，冷冰冰地说道：“不行。这个幕后主使，很可能高官显爵、手握重兵。咱们一着不慎，就是满盘皆输。”
“啊？这个人是谁？”
“先帝的托孤大臣，中都护兼永安都督——李严。”
目 录：最后的汉歌 第二卷 迷瘴 目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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