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老烟枪

家里有两杆老烟枪，爷爷是老烟枪，爸爸是烟枪中的后起之秀。

爷爷的烟叶都是自己种的，二办公楼后面自己开出一小块地，种上烟叶，烟叶象菜土里的菜叶一样长大，然后收了晒干，金黄金黄的大叶子有一股特别的香味。爷爷刀工了得，一把菜刀从烟叶上渐渐挪过，细细的烟丝就出来了，爸爸用过的废稿纸很薄，上面都是钢笔字，也没太多计较，将稿纸撕成二寸长的小纸片，捏上一小撮烟丝，小纸片一卷，喇叭筒就出来了，纸尾用舌头一舔，薄纸就粘上了，也不会散开，火柴一点，烟就抽上了，烟从爷爷的嘴角七扭八拐地露出来，那股子呛味，又苦又辣，爷爷却一脸怡然自得的样子。后来，爷爷的卷烟有了新的设备，一个木头做的小卷子，旁边有个手摇的小转轮，纸可以放一挞，烟一次还是放一撮，手一摇就卷好了一根，爷爷一次摇个几十根，然后静静地坐在过道上慢慢地抽。

菜土没了以后，爷爷就改抽别的烟，他总是选市面上最便宜的烟，那时的芙蓉还没有过滤嘴，便成了他的标配，买好一点烟给他，他会咧着嘴带着一丝的笑意，很难为情地说，抽不惯。别的话也没了。

爷爷80岁的时候，耳朵就不太灵光了，他更少说话，每天坐在堂屋里，腰都挺得直直的，烟从来没有离过手，爷爷一生很沉默，他跟烟的交流比跟我们多得多。

爷爷抽了一辈子的烟，妈妈说爷爷的屎有一股烟味，爷爷也不怎么咳，偶尔会有一声深咳，大声地清一嗓子。别的时候，咳嗽也没有。爷爷活到101岁走，走的前一天，自己洗了个澡，把口袋里的钱整理了一下，枕头底下还放着半包没抽完的芙蓉烟。

爸爸年轻时不抽烟，我琢磨主要是因为——穷。30岁以后，小有成绩，家庭事业也开始走上正轨，加上经常熬夜爬格子，于是就抽上了。

爸爸抽烟一般只在写东西的时候抽烟，但房间里妈妈睡着，他也不好抽，便自己一个人坐到客厅抽。

爸爸抽烟的高峰期是跟舅舅下象棋的时候，舅舅是客，抽烟也狠，两人通宵对弈，棋局上你死我活，没几包烟是不行的，到早晨大烟缸总被两位塞得满满当当，整个客厅都是呛人的烟味。

爸爸今年满80岁，也跨入了长寿老人的行列，想想他也抽了半个世纪的烟了。随着年纪增长，爸爸的烟瘾越来越大，妹妹有时看他烧烟烧得太快，会责备。一责备，爸就默默把烟扔了，过一会儿，又会重新点一根。责备也是无用的。爸爸每次出门都会背个包，包里除了老花镜，钱包，手机，就是几包烟，烟陪爸的时间早就超过了我们这些子女。

有个保姆阿姨说，烟对于抽烟的人来说，是粮食，跟饭是一样的。这话是朴素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