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无燕雀之惊月,却有清香压九惊——记我的姥姥
在我的印象里,姥姥永远是一个瘦瘦的、穿着蓝色粗布衣服、踩着一对金莲、走路轻快的小老太太。
姥姥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然而她一直要求我们好好学习,对我监督很到位 。记得每次村里放电影,我在家里总是坐不住了。姥姥说,你写你的,写完了咱们再去。人多我们可以去幕后面去看。姥姥坐在炕沿,纳着她的鞋底子,我则在昏暗的油灯下写作业。直到写完,我和姥姥提着小板凳去了。每次老师检查作业,我都没有因此被罚站或挨打。
姥姥头痛犯了,躺在炕上不能起来。我心里茫然,我该怎么办?我父亲在很远的香河做教师,妈妈在老家。怎么办?临近中午,姥姥强打精神起来,把小米投干净,烧了一锅开水,把小米放进去,小米熟了没有爆花,捞了放进冷水。姥姥把小米饭盛进粗碗里,放点葱花和酱,无奈地说:孩子,这叫冷饭,今天就吃它吧。吃完饭,姥姥又上炕休息去了。
我对文学的渴望从小学就开始了。那时有一个很有名的杂志叫《儿童文学》。我班有个家境富裕的男同学订了。每次和他借,他很不情愿。我就和姥姥说订这本杂志。姥姥说家里困难,不让订。实在拗不过我,姥姥把我父亲给她的所有的钱扔在炕上,狠狠地说:你看你爸给了我们就这点钱,吃饭还不够,买什么书?看着炕上皱巴巴的五块钱,我哭了,为什么我们那么穷?
看我哭,姥姥心软了:别哭,别哭,我给你订。以后放羊去,等 羊下了小羊卖了就有钱了。于是每天放学、放假,我就成了小羊倌。
我就在姥姥身边度过了我的苦乐年华,虽然很苦,但是我觉得很值得,因为苦你才知道什么叫快乐,你才知道去珍惜,而且我体会到什么叫相依为命。
后来父亲把姥姥留在身边养老,每次去看他们,我一进门就去姥姥房间,送上好吃的水果和糕点。父亲很满意,他说:如果你对你爸妈不好我们不会说什么,对你姥姥不好,我们可不答应。那时姥姥已经患有老年痴呆症,她总是不说话,只是笑,摸摸我的脸脸,拍拍我的肩膀。等我有了爱儿,她则摸着宝贝的头,看着他咯咯地笑,时时用衣袖抹着高兴的泪。
姥姥离开我们已经十一年了,然而我们全家都还在怀念她。我时时梦见她,她总是对我微笑,好像久别重逢一样。醒来时,泪已湿了枕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