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飘舞的精灵（20） 抱头痛哭的兄弟
第二十章 抱头痛哭的兄弟
正月初六聚会后，刘思涵就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中，我怕打扰她，只跟刘守仁电话联系了几次，刘守仁似乎也很忙，我们没再见面。
九九年三月二日，元宵节，我用医务室座机打了几次刘守仁的电话，都显示关机。这家伙怎么回事？大过节的，关什么机啊！
过了两天，我正在家陪老爸，手机响了，刘守仁打来的。
＂你这家伙！元宵节我打了你一天电话，都关机！怎么回事啊？＂我毫不客气地质问刘守仁。
＂抱歉啊！这两天事多！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是借口吗？你不会用座机啊？！还能好好做朋友吗？＂我得理不饶人。
＂我们不是朋友！＂刘守仁的声音有点沙哑，＂我们是兄弟！不要太计较啊！＂
＂兄弟？你还叫我追你妹妹？＂
＂不是亲兄弟！想追就追！不犯法！＂刘守仁干笑了两声，＂对啦！有个事先通知你一声，明天我要去外地出差，麻烦你多照顾一下思涵！＂
＂怎么照顾？她现在功课紧，没时间理我！＂
＂你就周末打打电话，陪她聊聊天，如果她有空，就陪她逛逛街，玩一玩！＂刘守仁声音里透着满满的关心和担忧，我听着心软了。
＂放心吧！没问题！你出差要多久？＂
＂不太确定，少则半月，多则三四个月。老头子要我熟悉一下公司业务，没办法！以前不懂事，太不上心了！现在一大堆功课要补，到时忙的话，就没那么多时间给你打电话了！你要原谅啊！＂刘守仁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似乎感冒了。
＂说什么呢？！兄弟之间，有什么原不原谅的！＂我笑着回答，又补了一句，＂你声音怪怪的，是不是感冒了？＂
＂没感冒！可能昨晚没睡好，喉咙上火了！我这边还有点事，下次再聊！＂刘守仁匆匆挂断电话。
我呆坐了会，心里有点感慨：这段时间我真的忘了刘守仁曾经是戒毒人员，说不定我是戒毒所第一个与戒毒人员称兄道弟的人！
接下来一到周末，我都会与刘思涵聊聊天，她功课紧，没时间出来，好在她最弱的数学成绩在稳步上升，只是对于将来学什么专业，她还是有点迷茫，在医学与金融之间摇摆不定。
刘守仁偶尔会来个电话，报报平安，不像以前那么话痨，我猜他可能比较忙。
我的考研成绩出来了，想上理想中的医学院，我的英语差了几分。刘思涵安慰我明年继续努力，我说那是必须的！
其实这次我没尽全力，英语考试有几道会做的题，我故意空着没做。老爸这种情况，不管是人力还是物力方面，都是需要我的，我不能太自私。
清明节过后，有天护士吴华跟我聊天，问我是不是跟刘守仁比较熟？
＂还行！学文学武两兄弟的事跟他打过些交道。＂我有意说得轻描淡写。
＂你知道吗？他又吸毒了！好像在一个自愿戒毒所戒毒，名字我忘了，早两天我在都市娱乐报上看到的！这些富家子，没几个能戒断的！＂吴华边说边摇头。
我脑中＂轰＂的一声，有点眩晕，半天才回过神来。
下午，我跟值班民警请假出去一趟，找遍了附近几个报刊亭，没找到吴华说的日期的都市娱乐报，老板说早买完了。
周末，实在忍不住，我直接问了刘思涵。
＂你怎么知道的？＂刘思涵带着哭腔问。
＂报上登了，我还不敢相信！他怎么回事？！像块烂泥扶不上墙！＂我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愤怒。
刘思涵哽咽着说，他哥好可怜！被前女友害惨了！第一次吸毒就是因为前女友劈腿，后来分手了，他哥也慢慢从阴影中走出来了，谁知那女人脑子进水了，她今年元宵节结婚，还特意给刘守仁发来请柬，刘守仁受不了刺激，又复吸了……
＂王医生，你是我哥最好的朋友！你一定要帮帮他！这次他知道做错了！怕你瞧不起他！就撒了谎！……＂
我问明了自愿戒毒所的地址，当天就赶了过去。
一见面，刘守仁眼圈就红了。
＂你骂我吧！打我一顿也行！我就是堆没出息的臭狗屎！只要你认我这个朋友！要我做什么都行！……＂刘守仁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呢？！兄弟！＂我一把抱住泪流满面的刘守仁，＂都怪我对你关心不够！以后当我是兄弟，有事就别一个人扛！……＂
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那是第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
后来每周我都去看他一两次，陪他聊聊天，有时带本有意思的书送他，渐渐的，刘守仁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他还把他画的画拿给我看。
老实说，我对画画一窍不通，但可以学啊，我正儿八经的买了几本美术方面的书，主要是鉴赏方面的，努力缩小我与他在这方面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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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戒毒成功后，刘守仁带我参观了他画画的工作室，以我初浅的认识，这家伙在绘画方面确实有天赋，他的几幅水彩和油画，连我这个外行也被吸引。
＂这两幅是去年那个时候画的，不好，准备烧了，后来搞忘啦！＂刘守仁见我盯着角落里的两幅油画，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释。
＂别烧啊！你可以送我啊！我觉得挺好！＂
刘守仁指了指画面上的主角，一个在绚丽的霞光中凌空飘舞的仙女，有点不好意思的告诉我，原型就是前女友。
我点点头，凑近看了看，也许是心理作用，我觉得画面上的仙女没刚才那么美了，眼神和姿态中透出一点妖艳的味道。
刘守仁突然拍了拍额头：＂对啦！这里有幅画你肯定喜欢！＂
他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卷画纸，在桌面上轻轻铺开。
那是幅水彩画，有些脱胎于我刚看的两幅，画中的仙女我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刘思涵！画面霞光颜色淡了些，背景里多了些山峦，树林，更衬托出仙女的超凡脱俗。
我越看越喜欢，忍不住脱口而出：＂是刘思涵！＂
＂知音！＂刘守仁笑着拍拍我的肩。
＂这画能送我吗？＂
＂这画是我的最爱！非买品！想一直珍藏到老的！＂刘守仁笑着摇摇头，又叹口气，＂没办法！你开了口！我只能忍痛割爱啦！＂
＂这幅画是不是还没完工啊！＂我仔细看了看，越看越喜欢。
＂是啊！还没装裱好！那几天市里最好的装裱师傅病了！明天我就去弄好，再送你！＂
＂我是说你还没给这幅画取名？＂
＂世上有些你认为最珍贵的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取不取名无所谓！＂刘守仁笑着摇摇头。
聊着聊着肚子饿了，刘守仁意犹未尽，问我介不介意在工作室边吃边聊。我说正合我意。
他打电话给管家，叫他送瓶好酒和下酒菜来。
没多久，酒菜送到，我们边吃边聊。
＂你知道我是什么时候画的那两幅画吗？＂
我知道刘守仁指的是以前女友为主角的那两幅，摇了摇头。
＂那时候我跟她分手没多久，整个人十分颓废，天天呼洒买醉，有次在酒吧有个认识的跟我说他有＇灵丹妙药＇，可以让我忘记一切烦恼，我就试了试，其实我知道那是毒品，可那时候我每天想的只是活着还是死去，根本不觉得毒品是什么问题……＂刘守仁叹口气，喝了一大口酒。
＂据说第一次吸毒很多人都有不良反应，头晕，呕吐什么的，我第一次没任何不适，只觉得脑子里＇哗啦＇一下，什么烦恼都消失了，一种快感涌遍全身，感觉整个人都飘了起来，就像……＂刘守仁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字眼形容，皱眉思索着。
＂是不是像灵魂出窍？＂
＂对！有点类似，我感觉自己变得很轻很轻，飘到了天花板上，甚至穿过了屋顶，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我在蔚蓝的天空下随心所欲地飘游，感觉自己无所不能，一把就能抓朵白云，一伸手就能抓住颗星星，一想美女，全世界的美女都围着我，一想前女友，她就像条狗一样趴在地上求我原谅……＂刘守仁喃喃低语，眼神有点飘浮。
＂可你清醒后发现这一切都是假的，是不是很失望？＂我好奇地打断他。
＂是啊！所以我一次次重温那种感觉，想躲在里面永远不出来！那段时间我几乎天天吸毒，感觉自己像在风中自由飘舞的精灵，无所不能，开心快乐！……大概一个多月后，不舒服的感觉来了，每天只要不吸毒，我就浑身不自在，有时仿佛全身有蚂蚁在爬，麻痒难耐，有时似乎有虫子钻进了骨髓里，又痒又痛……思涵第一个发现了我的异常，家里把我送进了自愿戒毒所，呆了三个月，回家没多久就复吸了。＂刘守仁无奈地摇摇头。
＂你到强制戒毒所是第几次戒毒？＂
＂那是第二次，当时思涵哭着求我不要吸毒了，看着她那么痛苦，我心都碎啦！下决心要摆脱这身不由己的日子！我跟父母说想去强制戒毒所戒毒，没想到他们反对，说进强制戒毒所就会有案底，消息传出去，还会影响公司形象……＂
＂那你后来是怎么说服他们的？＂
刘守仁端起酒杯仰头干了，叹了口气：＂我的话他们听不进去！是思涵说服他们同意的！＂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刘守仁半天没吭声。
我认真思索了一会，冲刘守仁点点头：＂我有个建议！＂
＂你说！＂
＂首先你要勇敢的面对问题，而不是逃避！你有没有前女友的照片？＂
刘守仁摇头：＂都烧了！＂
＂想办法弄几张来，最好放大几倍，在你的卧室，工作室醒目的位置多贴几张！＂
刘守仁皱着眉头，一脸不相信：＂这样有什么用？＂
＂以毒攻毒啊！刚开始你心里肯定不舒服，时间久了，你就会视而不见，处之泰然！＂
＂你这办法有点邪！＂刘守仁跟我碰杯，＂对我不一定有用！＂
＂还有一个办法！你可以从这个环境里脱离出来，去旅游，或者到别的城市找份工作，总之离这里越远越好！＂
＂可我舍不得离开思涵！＂刘守仁连连摇头。
＂你怎么这么固执！＂我有些急了，＂你这样反复，只会让思涵更痛苦更伤心，而且会一次比一次更厉害！长痛不如短痛！你暂时离开一阵，等自己内心足够平静足够强大了再回来，那才能最终解决问题！＂
刘守仁闭着眼，半天不吭声。
突然，他两眼一睁，抓住我的双手，十分严肃地问：＂你老实告诉我！你把我支开，是不是想打思涵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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