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相思怨 章三
章三:浮生若梦[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夜以深,镰月从绿得或有或无的叶木中缓缓地升起。清凉的流光倾泻而下,拂在脸上让人觉得仿若梦生,似梦似幻,虚跨一步只道——步步生莲,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边塞初春的月颜皎皎如素玦弱光、婉婉如美人颊面润色,又不失十二三岁豆蔻女子凄迷若梦的憨态,亦似在晨光下静躺了千年寒雪的润泽微光。不似人间物……
羌相舞于雕镂朱窗下的螺钿剔红桌前对着满园泣露寒梅描姿画影。左身侧放着一盏用里外青花白地瓷杯盛着的六安松萝茶,凊新淡雅、雾气氤氲,如旁侧素手绘丹青的女子温婉如斯兮……带着边塞春季特有的冷冽寒风袭卷着残梅落蕊的清香呼啸而来,直袭人面。撩起黑缎般的长发在风中凌乱。乱了层层叠叠的生宣、乱了一院的梅花绰影,亦扰乱了执笔人的心。此时张阿嬷带着一身冷气推门拘身而入,将手里的一柄杭扇、一管翠色玉骨良箫、一本淡青色杭州绉纱及绢刻书书帕本递予羌相舞,相舞眼中掠过一抹惊讶瞬间即逝。张阿嬷言道:
“此是借住于西厢的白面公子让我交予你,説是傍晚时分听了姑娘一曲十分欢喜,请姑娘再一曲。”年事已高的张阿嬷流畅的说完话后不见有任何不适,仍拘着身等待回复。 “嬷嬷以后不必这般拘礼。”语毕亦未作答复半垂眼睫思索蹙眉。此时耳廓后有一红豆印记隐约显现,赤红夺目,只是一会便消将去。良久,执起杨木柜内的桐木焦尾琴。去了那魁光麻布,置于桌上,娓娓动听的奏了一曲《关山月》。怎么说呢?那曲子似月光笼罩下的冷潭,清冷凄迷,别离感伤。闻者落泪,听者伤心。可谓新啼痕压旧啼痕,断肠人忆断肠人。浮生若梦,人生几何?
………
曲毕,风仍凌凌地刮着。曲已毕,人未散,浊酒一杯敬天下。世上有很多人安慰你,那不过是一支悲曲,穿过我们人类泣春悲秋的日子,又有谁肯说:相遇便永恒。而人生的细节永远和美欢畅,主题却永远悲歌。那一曲《关山月》便是羌相舞一种灵魂的慰藉、一种负罪的减轻罢了。 破空传来箫声,这是一曲《宜春令》似看见蓝天游云、繁花似锦,莺歌燕舞,阳春四月。
相舞打开那杭扇,是纷纷扰扰的寒梅泣露,满园绰影,深浅有致。翻杭州绉纱及绢书帕,里面记录满满当当的《花药栏》套数里的“醉太平煞尾”及《玉交枝》套数里的“闹五更”等苏杭曲阜小令。心里一紧,这是……抬头看见满园残影,一夜春风梅落尽。寒梅落,春分尽。二月殁,雷鸣动,蛰虫皆震起而出,故名惊蛰。
须臾,张阿嬷拿来了一个银丝熏球放入那青色苏绢被中。
“虽是春至,但姑娘瞧这边塞亦刚落梅罢了,天冷,暖暖身子罢。”
“恩……多谢嬷嬷。”
“对了,赶明儿请姑娘出去一趟儿到那溪边榆林去。”
相舞微鄂,纤秀的眉轻蹙,褐色的眸子里隐现诧异。张阿嬷见相舞此等情态不禁纳闷,恭敬地说道:
“主子没说与姑娘?主子应你作府中的礼乐师,教你明日到奴隶市场挑两个丫头小子。”闻言相舞眼睫半眯看向窗外的瓦菲,若有所思。那张阿嬷哪能懂相舞的心思继续言道:
“主子虽说府邸华丽器械精美,权势地位和钱财虽可倾朝,但那是君主赏赐,家中亦无家乐侍女,将军夫人逝世后也没个贴心的丫头,孤身一人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什么?如此地位权势,竟能……如此。想必对“她”极为疼惜吧……心里受到触动,那因战乱而极冷的心房感到了丝丝温暖。
懒云窝,静看松影挂长萝。半间僧舍平风破,尘虑消磨。听不厌隐士歌,梦不喜高轩,过聘不起东山卧。疏慵在我,奔竞从他。
阳光普照大地,满目新绿。即使战乱连连并不影响草木生长。是不是他们就更为坚强?只是未到伤心处吧,所谓伤时花儿会落泪,恨时鸟儿亦伤了心。体之则神,触之即真。相舞觉得车后的树影交错杂乱不似自然风动,便撩起一角魁光麻布制的垂帘,看见新柳初现,枝枝蔓蔓,扬扬娆娆。相舞顿时心情大好随即轻唱: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
恨不生同时,日日与君好。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
我离君天涯,君离我海角。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
转身化为蝶,日日栖芳草……”
声音婉婉动人,扣人心弦,一如春日莺歌,春水潺潺。旁人不由探向马车,对里面的人好奇不已。路程不长,倾俄便到 。下车,只见那灰暗草棚下有许多横七竖八的奴隶或蹲或站或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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