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

万花市

2020-01-15  本文已影响0人  千卷

终究还是秋来,黄昏黯淡,故人来归。

路边栽种的波斯菊开得鼎盛,狭长而细密的叶子交错,植株虽小却不矮,花瓣均匀错落,三五成群的,或白或粉,很是好看。

年前在院里播种的并没有开花的,长出幼芽后全部夭折。栽花的木盆腐朽蒙尘,当时栽花的心愿也落了空。

晚间无星也无月,他忽然发来消息,约见明日的晚餐。我窃喜着应下说好,开心的不成样子。尔后迅速定下时间与地点,一切仿似在梦中,美好的不真实。

公开课在即,一应事物都未准备完全,繁忙始终不得闲暇。白日里总不得空,好容易临近下班时间,他打来电话,询问是否准备妥当。我只觉心慌不已,仓皇中补妆整理衣裙,赶去赴约。

橄榄色的西裤左侧坠了长长带子,金属的搭扣收了腰身,上搭了黑色,再是件同色系的外衫挎在臂间。远远望着他立在停车场的那端,我快步走过去,他微微侧过身来,并不说什么。走近后,他很是熟稔地接过我肩上的包。我推脱说,没事,我自己来。他却坚持,我便递交于他手里。

未见八月有余,我叽叽喳喳地吵闹不休,他只淡淡应着,眼神却炽热。服务生添了姜茶,深褐色的液体装盛在形状别致的杯盏里,味道却冲人,我尝了一口,轻声说辣。他放下筷子,起身新添了一杯水。

顶上的灯低垂着,刚好过了他的肩,稍曲了腰,他卷袖添水,我仰头问道,你怎么这么乖?他轻笑一声,这很正常,况且我本来就很乖。

后桌的是同事聚餐,无一不是吐槽的话语,前桌是年轻的父母带着孩子,男孩并不听话,母亲按捺着性子喂食。他忽然问我,明年春天去看花吗?我说好,他像是反复确认,我们去?和我?我哂笑说好。

坐的是临窗的位子,天渐渐暗了,路灯逐一点亮。初秋虽不比春季,空气里却淡淡飘着香,大抵是桂花,一粒一粒的黄装点了整个季节的空缺。

那晚无星无月,风中有花香。

节日时收获的鲜花,将养两三日后裁剪去多余的枝叶,尾端系上绸带,悬挂在屋角。不过几日便得干花。尤加利的味道偏于辛辣,玫瑰退了红,朵瓣枯黄,别有一番风味。仔细搭配色调一致的桌布,左侧摆放细而长的白瓷瓶子,又煮了茶,水汽蒸腾的氤氲。

闲聊时总说起我和孩子们的趣事,他却道,毕业了就会把你忘得一干二净。我还是逞口舌之快,没关系,现在爱我就好。他立时接上,现在我也很爱你。我多想反问,那么以后呢?再一思索还是作罢,只勉强笑道,你赢了。

短暂的快乐实属难得,和当下相比,以后显得遥远且不切实际。距离的间隔是个难题,我实在做不到毫无芥蒂。

前夜有梦,我独身一人,背负着繁复行装,路途遥远终是去到了他身边。绿皮的火车,咔嚓作响的背景音,他站在树下,穿着统一的制服。我还在犹豫,满身风尘是否不那么完美。他张开手拥我入怀,一切都刚刚好。

各色的水果切片晒干,辅以几朵尚未开放的玫瑰,透明的茶壶装七成水,上下翻腾,颜色妖异,味道尚可,再倒入小杯分装。闲来无聊开始抄诗,宋词汉赋,美不胜收。

弹琴写信,更衣出门,秋去冬又来。我深知,这无非就是自我痊愈的捷径和相互取悦的浪漫。可若能轻易判断出孰是孰非,也不必纠结至此。

天气渐冷,早早换上厚被子,嗜睡多梦且食欲不佳。新裙鲜花的美好也激不起愉悦,我大约是病了。

预约了艺术展的门票,一大面白墙上间隔挂了几幅画作,展馆空旷且人迹罕至,额外付费挂了耳机,机械的女声解说着作者、背景以及各类逸趣传闻。地毯是深灰,壁上的灯无一例外闪着橙黄的光,出口处还摆置了艺术品。钢铁扭曲后泼了鲜艳油漆,怪异且只可意会的独特。

家姐约他见面,叮嘱我提前定下时间。商定见面后,他执意到单位来等我下班。军绿的工装裤收了脚口,搭配了黑色上衣,肩宽腰窄,很是养眼。

路况并不好,拥堵的乌烟瘴气,他乖乖坐在副驾。我笑称,为什么总是我在赚钱养家?他顺口接上,我负责貌美如花。都是老套的笑话,我轻笑,转头看他,眉眼里都藏着得意。

八秒转了绿灯,夜里凉,因为匆忙忘记外套。下车后,他主动脱下外套披在我身上,我嫌弃不搭配,继而嘟囔了几句,他按住我要挣扎的手,保暖要紧,要什么好看。于是只得作罢。

晚餐选了烤肉,环境过于嘈杂,先前他选了正对面的位置,后来我招手让他坐在身侧,两人不过一拳的距离,局促的不像话。席间讲起家姐约见的正事,他忽然很紧张,督促我吃完饭就去购置新衣。又问道,穿西装是否过于正式,可卫衣又显得稚嫩。如此云云。

不禁失笑,宽慰他道,并没有那么正式,只是随便吃个饭。假若你过于紧张,还没有准备,我们也可以取消这次约会。他立时放下筷子,怎么能取消,肯定要去啊。尔后又疑问道,初次见面送束花如何?我装作生气的模样,靠在椅背上,送花,我都没收到过?他自知失言失策,笑嘻嘻的靠过来,好了,我也给你买,不生气了。

我知道的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偷来的。

细长的水草垂在八角玻璃瓶子,清水将养,无须多费心思,蛮是养眼。家里空余的竹篮装盛土壤,埋下种子,搁置在院里。

提前预约复诊的号子,早早起床提包问诊。半路上他发来消息,问我在做什么。我一字一句的回复,昨天说起过的,今天要看医生呀。他才了然,复又问我,来陪你好不好。我推说不要,他也作罢。

医院总是人满为患,人声嘈杂,又去停车场逛了数圈。坐诊的中医语气温柔,问了些许问题,细致入微,瞥见他在纸片上标注我的名字以及病症,收纳在抽屉里,继而反复嘱咐不能熬夜,不得饮酒。

驱车回家,路旁植的树木开始落叶。满山的叶子变了色,热闹非凡。车里放的是翻唱的歌,转折的调子格外迷人。幼时读红楼,不懂宝玉那句,我的心在你那里。惶惶间,已是悟得一丝一毫。

纯黑的长裙毫无装饰,单在袖口做了宽松的设计,长度及膝,搭了中靴,间或露出白嫩嫩的一截,甚是养眼。这个季节的服饰脱不开黑白二色。外面披了各色大衣,大多是纯色,也不乏格子与条纹的装饰。前侧缀的扣子圆溜溜的一颗,熟褐做底浮着几丝白色的花纹。

早起雾浓霜重,驱车上班。急匆匆的携了盒装的鲜奶,纯麦面包洒满白芝麻,内里夹着甜蜜蜜的红提干,却不对胃口。煮了热水烫药,剪子先剪出小口,小心翼翼倒入杯盏,中药苦涩难当,皱着眉咽下,唇齿间涩味依旧。

恍然记起,某日夜里我曾对他讲,命里该我得的终究会来到我身边,不该我得的不论怎样总归留不住。他沉默良久才道,可是你该属于我的。西月沉沉,我心亦沉沉。

闲散的午间帮着照看家里幼童,她用红色彩纸裁剪成细长条,卷成环形套在我的小指上,询问道,好看吗?你会喜欢吗?小眼睛里闪着光,忽然她又变了脸色,紧张的小模样显得惶惶不安,问我道,你怎么哭了?温软软的小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珠,才惊觉,不知何时落下泪来,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只是有点累了。

哪怕这时光是偷来的,我还是动了心。

晚间他打来电话,询问我在做什么,语气轻快,自述着白日里遇见的人还有去做的事情。我斜靠在床上,只亮了盏台灯,柜子上零乱摆了前些日子购置的书以及各式的日用品。稳住声线,对他道,我做不到的,我不行的,这实在是太难了。像是愣住,许久他反问,你是不是不开心。我默然无语,他缓缓才说,我同你在一起是要你开心,并不是要给你徒增烦恼,如此的话就算了吧。

原来分别不是一件难事,陈述的话也可以简便至极。

立冬才过,气温辗转之下,预定的游泳课如期而至。途中顺道买了花,回家摆在桌侧,甚是养眼。早起做家务,打扫卫生,清洗衣物。雪梨洗净去核,盛在小锅里,佐以几粒冰糖,温火炖煮,然后洗手等待。厌倦了长发的造型,却不敢轻易改变。

早早入睡,夜里星不多,长久的不落雨,天气干燥。春还是不来,花也未开。仿佛梦里总是格外爱他,醒来却觉得不过尔尔。

日日加班,忙碌也成了习惯。换了新衣,深灰色的毛线织出了花,多余的也无装饰,只单胸口的花纹排了长长一条,斜挎着黑色通勤包。玻璃上结了霜花,白瓷杯里烫了药,抄诗煮茶,过自己的小日子,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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