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我是一棵树
假如我是一棵树,理论上我的生命是无限长的,那么我要做什么呢?努力扎根,打好基础,努力长个,争取早日成为栋梁之才?可身在同伴的海洋中,扎根长个基本是身不由己的吧,阳光就那么多,养分就那么多,难道要努力伸长枝叶和根须,夺走旁边伙伴的阳光养分供自己生长?即便我有这样的主观意识而且“奸计得逞”,但这“栋梁之才”是人类为夺取我性命而送上的赞美之词,我每日不择手段努力生长,最后的目标不应该是为了送命吧?
假如我是一棵树,非我族类,与人类不应该有什么感情的吧?或者我再博爱一点,不止为人类遮风挡雨,还可庇荫万物。可是这一把“巨伞”还会引雷呢,庇荫乘凉不过是一时之需,人类早有制冷技术,动物大多穴居筑巢,这一树阴凉,对它们可有可无。生长万载,不是为这可有可无吧?
假如我是一棵树,不为他人,就为自己活一场。不管日升月潜,潮起潮落,斗转星移,沧海桑田,我就在那里。不管风雨侵袭,山崩地裂,春去秋来,花谢花开,我还是在那里。可是除了在那里,我还能在哪里?我是一棵树,一棵没有脚的树,我长高一寸,离天就更近一寸,可永远也长不到天,我长高一寸,俯瞰大地的视野也扩充一寸,可永远也看不尽这世间万象。
假如我是一棵树,我不甘寂寞,充满野心;我要唯我独尊,称霸全球。于是我开枝散叶,广播种子,和我的子子孙孙站在一起,手挽着手,肩并着肩,根连着根,我们众志成城,战胜了所有物种,长满地球的每一个角落,地球更名为树球,我是这树球上最大最高最老的一棵树。可是这一球的树,除了千年万载地生死交替,我还能把根须伸到外星去吗?假如我们足够慈悲,我们还允许脚底下、身躯枝干,胸膛肩膀头顶生长万物,它们可以随意嬉戏打闹,我们和谐共处,也就这一点生趣,那一棵最古老最孤独的树,是否已然无憾?
假如我是一棵树,又练就了一身随遇而安的本领,不管参天或者低矮,腰阔十围还是纤细赢弱,耸立山巅傲视群峰还是修剪得宜供人赏玩,被大师巨匠做成艺术珍品争相收藏价值万金,还是被山野村夫砍为柴禾付诸一炬化为尘土不名一文。都不重要,我只是树,生前死后,身体四肢,名贵低贱,不过是人类的价值观,与我无关。对我而言,皇宫的顶梁柱,老佛爷的把玩佛珠与茅房的柴扉,卖炭翁的车上木炭无异,都是死后的尸体。
假如你是一棵树……,你会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