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汉歌(70)——第四章第二节 生死殊途
前情回顾:(69)——第四章第二节 生死殊途
冯纶和陈含,一向与黄路交好,两个人又都曾多次在他府上受到夫人的热情款待。因此,眼看着成都令范恒就要对夫人和小黄皓用刑,以逼迫黄路招供的时候,二人着实都有些于心不忍。
“大人。”冯纶转头望向正端坐在大堂一侧的马谡,失声叫出了口。马谡却对冯纶的求助置若罔闻,依旧低着头慢慢地啜饮着手中的香茶,显然丝毫没有阻止范恒之意。范恒见状一声冷笑。冯纶只好默默地转过脸去,在心里轻轻哀叹一声,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陈含心地善良,又不像冯纶那样百般禁忌,他心里早就在后悔自己之前帮着冯纶捉拿黄路归案的举动。他说话从来没有什么顾忌,于是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向马谡和范恒哀求道:“马参军,范府令,无论怎样,夫人和小黄皓都是无辜的,求二位大人您高抬贵手。”
范恒白了一眼陈含,并没有搭理这个小小的分衙书办。他得意地望着堂下跪着的黄路,微微扬起嘴角,奸笑着劝说道:“黄路,你做北部尉也十几年了,自然知道我范恒从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之人。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把你犯下的罪行统统交代出来。你看,嫂夫人和侄儿都吓得不轻呢。你说,他们要是因为你的过错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心里能过意的去吗?”
黄路充满愧疚地望望夫人和小黄皓。当看到他们因为惊恐过度而忍不住哭泣的模样时,他的心里难受极了。他满腔恨意,愤怒地对范恒吼道:“范府令,一人做事一人当。是好汉的,你把他们给放了,有什么本事都冲着我来。”
“好汉?这偌大的成都城里,有谁说过我范恒是条好汉吗?哈哈哈哈。”范恒毫不掩饰地大笑起来。
“无耻之徒!”黄路气得双眼通红,忍不住骂道。
范恒冷笑一声,向那差官再摆摆手示意。差官便十分熟练地从一堆刑具中搬出一块小木头墩子来,并随手取下木墩上挂着的一把精致的小斧头。然后,他扑过去一把抓住黄皓胖乎乎白嫩嫩的小手,使劲儿按在了木墩子的上面。
黄路看明白了范恒的意图,他发疯似的想要冲上堂来,却被拉扯着夹棍的两名差役死死地拽住了绳索。另一名差役快步走上前来将黄路死死按住,让他丝毫动弹不得。黄路挣扎了几下,无果,仰起头绝望地嚎叫起来。这下子,连马谡那张平静的脸上都有了些不忍之色。
等黄路把嗓子喊哑,嚎叫变成了低吟之后。范恒踱着方步,缓缓地走到堂下。他饶有兴致地蹲在黄路的面前,微笑着轻声问道:“怎么,黄路,还是不肯说么?”
黄路死死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以残忍著称的酷吏,硬是一句话也不说。因为用力过度,咬破了下唇,一丝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
“斩。”范恒轻声下令。
那边差官高高举起小斧头来,向着木头墩子上狠狠地斫下。黄皓的左手小指,便在一片血花之中飞了起来,最后落在刑堂污浊不堪的地面上。
“爹爹救我。”黄皓疼得大声哭叫了起来。夫人想要扑过去,将可怜的小黄皓抱在怀里,却被两个差役牢牢拽住,哪里能挣脱得开。
“范恒,你这个畜生!马谡、冯纶,你们这群王八蛋!有什么事都冲着我来,放了我的妻子和儿子!”黄路像是一头被困在牢笼之中已经变得疯狂的野兽,红着眼睛,一边哭骂,一边拼命挣扎着要向蹲在他面前的范恒扑去。
冯纶和陈含闻言,脸色都是微微一红,羞愧地无地自容。冯纶再次以求助的目光望向马谡,马谡却也只能无奈地向他摇摇头,微微表示歉意。陈含一时间血往上涌,就要冲到堂下去找范恒理论。不料张休眼疾手快,“刷”的一声抽出腰刀,拦在了陈含的胸前。“哎!”陈含重重地一拍大腿,绝望地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范恒冷笑一声,接着向黄路问道:“黄路,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黄路死死咬住牙关,默默地转过脸去。如果说出组织的秘密,将军和青龙那边是绝对不会放过夫人和小黄皓的。若是不说,范恒或许不敢真的置国法于不顾,将他们俩个置于死地。
“斩。”范恒的脸孔冷若冰霜。
差官手起斧落,又砍下了黄皓左手的无名指。夫人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斩。”范恒的语气,轻松地就像是在自己家的后院里品茶赏花。
差官举起斧头,对准了黄皓的左手中指。
“啊!啊!”黄路突然仰起头、冲着天,已经喊破了的嗓子眼里,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嚎叫声来。他像是一只斗败了的狮子,在强大而狡猾的猎手面前,最终彻底放弃了抵抗,同时,也放弃了自己的全部尊严。他冲着范恒不住地磕起头来,直弄到头破血流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哭喊着向范恒求饶道:“我说,我说,范大人,你让我说什么都行。求求你放过小黄皓吧,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范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踱着方步重新走回到几案前,一伸手从上面抓起一块纯净无暇的白虎玉佩来,然后眯着眼睛瞧着黄路,得意地问道:“来,先从这块从你家搜出来的玉佩说起吧。白虎?嗯,不错。那么你和那个女贼青龙,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黄路的眼神忽然变得空洞起来。他似乎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失神般地喃喃自语起来:“青龙……将军……自作聪明……画蛇添足……知遇之恩……好自为之……哈哈哈,哈哈哈。”他突然仰天大笑起来。
“黄路,你是在戏弄我们吗?”从头至尾一言不发的马谡,忽然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摔在几案上,指着黄路怒吼起来。
“夫人,从前我跟你一起读《李斯传》的时候,总是不能理解这位秦朝时的伟人。嘲笑他贵为一国丞相,临死之时,竟然跟儿子说出‘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这样的丧气话来。不想,此时此刻,在我脑海中反复萦绕、久久不能散去的,却恰恰就是这句当初觉得最没有志气的话。”黄路用诀别而又饱含着深情的目光凝望着已经苏醒过来的夫人和小黄皓,硬是在脸上挤出了最后一丝温暖的笑容:“夫人,皓儿,记住我的话,你们永远都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着,下辈子,咱们还要做一家人。”
说罢,他忽然将右手的指甲连同手指全都放到嘴里疯狂地又舔又咬。两个负责拉扯夹棍的差役一时不明所以,呆呆地望着黄路不知所措。
马谡一下子便明白了黄路是在自戕。他大声急呼道:“快拉开夹棍,再去叫大夫,他要服毒自尽!”
可是一切都已经迟了。浓稠的白沫从黄路的嘴里大口大口地喷射了出来。他翻着白眼,用双手死死地扼住自己的喉咙,接着便浑身颤抖起来。带着臭气的污血,也从他的眼睛里、耳朵里、鼻子里,一齐涌了出来。
“多谢将军赐药。你对我的知遇之恩,黄路此生已经报过。若有来生,我只想与夫人和孩子在一起,过上简单平静的生活,再不会和将军有半分瓜葛了。”
说罢,黄路脖子一歪,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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