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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里异国初雪至

2020-03-20  本文已影响0人  真相是假

    在俄罗斯一个月的生活里,大多日见晴空万里,阳光似乎比国内冬日的更有温度,想必是早知晓秋是短暂的秋,无比贪婪地欢喜暖融融的阳光染尽全身的感觉。不知名树的叶子闪成了金黄色,有些冷傲嚣张地碎裂寒空气里,有些不动声色地铺满街道两旁,独余那即将老去的枝。我以为这是我对乌法城市秋天的所有印象,前几日的雪景提醒我,秋意远不止这些。

    九月室内还未开暖气,壁炉上煮一壶红茶以散寒气,这里的厨房没有明火,火候稍稍小,也幸好我有一下午的闲暇可待茶煮沸。站在窗台边上,一个人竟不觉看了很久的雪。大雪也是无声,街道变得寂静,三两只灰色鸽子惊慌掠过电线杆,一朵朵素白的雪花被零散地抖落在树枝桠上,每一寸景都辐射着美的自觉。什么都不必去想,仿佛已经置身于外面清冷的世界里,不胜寒意。搓了搓微泛红的双手,倏忽觉察到窗台已有厚厚一层积雪。我舀几勺上层的净雪放在玻璃碗里,其实就是想玩会儿,生长于南方,雪还是较为少见的,小时候每每下雪,从未怕过冷,怎样都要跑在外雪地里玩耍,现在都还是见到雪也会觉得新鲜。           

    碗里的雪迟迟未肯融,忽忆起在哪本书读过的谢宗可的《雪煎茶》,倒是生出几分兴趣。他夜晚扫下台阶银雪煮一拂绿叶子,泡茶之余还能赋诗一首,闲人做的清雅事。以前也听闻取隆冬初雪来煎绿尘般细小的茶叶,味至上等极品,是很珍贵的茶。炉上的茶才刚刚冒出稀疏的烟雾,不忍好奇盛了些雪放入茶壶内,意义上这倒也是一场初雪,但我只是出于百无聊赖,并不懂得品茶之道。目睹着雪的短瞬消融,有如煮一锅浓汤撒下调味剂,真以为会有点味道。

  再将茶沏出来时,已是下午三点。好说是慢工出细活,不出一会,沿缝里冽风顺来的几分凉意便融进热腾的茶水中,茶香隐隐,还未来得及细嗅,三两口就喝下了一大碗。难道是渴了,什么是品茶,什么是茶道,没想去深究。到底是年轻,浮躁气总是挥之不去,以为自己竟能静得出奇,其实内心最躁动不安。下次不再煮茶了,有大把空闲也没能做的清闲事,毋疑只适合真正清静的人,心若不宁,万物又怎会有安宁。

  裹上一件厚实的袄,非出去走走不可了,既然自身无力去压下烦躁,只能物理意义上用冰寒去平息。他们都冷得不大愿意出门,也极力劝告我,我只是没打算听。才旋开金属门把手,双脸已觉察微微撕裂的痛感,麻而僵硬。胡乱揉了揉,顺势将毛线帽子戴上。路上行人还是较多的,毕竟附近都是大学,学生也是不得不大雪天上下学。当地人大多不喜打伞,我撑着伞倒显得有点突兀了。他们常围着绒线头巾出去,虽看上去薄薄的,我想应是防风且很暖和没错。

  并未走多远,不久在公园就止了脚步。没有往日成群的鸽子到处扑腾,遍地栖息,自然也不见往常喂食的小孩活泼玩闹,纯真烂漫。长椅上两老妪落进了我的目光,一个瘦弱十分穿幽黑长袄,一个过于丰腴着血红棉服,雪落至她们那里倒只成了零星点缀。她们贴合着彼此的手心,对看两欢喜,在用我暂无法理解的语言交流,也不知已经在那坐了多久,头巾是有些沾湿了,谁知道。忽然心疼她们眼里不经意流露的风霜,也羡慕她们脸上晕染不可藏的笑意。也许是好久未见的老友,动容是不言而喻的,谁知道。另一侧长椅底下的角落蜷缩着一只肥圆的橘猫,之前晴朗的日子里,我们经常在那里遇见。每每都是沐浴在温煦的暖阳里,半阖着琥珀色眼瞳,慵懒地躺在长椅上打盹儿,不怎么爱搭理人,现在却抖擞了起来,寒风不免瑟瑟,可惜我也无力去爱抚它。雪就早些消停吧,大雪之后有大晴。

    散完闲步回住处,已然晚饭点。煮一碗简单而热腾的鸡蛋意面,暖暖身子即刚好。下楼洗热水澡,去的时候倒是记不得看时间,回来却比平日晚了些,许是因蒸气暖和,平白赖在浴室而浑然未觉。睡的单人床,被子却是双人款,正好够对叠成两层,铺好后压平褶皱,虽少了些阳光弥漫的气息,这厚实绵软也可抵过生冷长夜。窗外月光泻地,映衬白雪灿然。住处偏为幽静,背光也阴凉,拉起帘子时,月亮是贴在窗户上的,不似故乡的那般朦胧美,这里的月光是冷白的,亮得透彻,也很张扬。后面住着几户人家,房子是老旧的朽红色,复古精巧,错落有致。屋顶有几盏橘色的灯,也不时飘出浓烟氤氲,有烟火气,暖了几分夜色。似乎还有鸟飞过,雪上有印,风中有音。

  关了房间的吊灯,没有陷入漆漆暗夜里,一束鲜明的光线透过了窗, 原来是十五日,月圆夜。躺下时不烦躁了,也未得平静。烦躁是自找,平静是自欺,不应该是刻意去摒弃或追求。这才会意,万物亦动亦静,哪里还敢说绝对,只是自己愚钝而不自知。那晚很快入眠,还梦见故乡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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