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突至
下午在办公室,突然觉得天黑了,一丝凉风冲进屋里转了一圈儿,将濡热的空气席卷而走,留下一室清凉。
推开窗户,法国梧桐手掌一样的叶子被狂风挟裹,想要脱离枝头,又被叶柄苦苦纠缠,挣扎中叶片上下翻飞,像在男主角和男配之间来回折腾的女主角。墨绿与浅黄交替闪现,莫名联想到“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可是除了颜色,完全不搭边嘛。
半小时以后,下班了,我发现自己想起《绿衣》里的句子还是有道理的,因为下面一句“心之忧矣,曷维其已”,特别符合我现在的心境——雨下成这样,可怎么回家呀,宝宝心里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无数条银白色水线从天而降,编织成巨大的笼子,将我们头顶这座小小的办公楼罩住,我实在没有勇气顶着高压水枪往外冲,只好缩在工位上,反正老板不在,玩个游戏吧。
其实也玩不下去,这雨势让我想起去年7.20大雨,也是从这样一个下午开始,也是这种瓢泼一样的雨,也是在单位。那是我第一次直接面对自然灾害,望着突然变成河面的街道,脑子离家出走了,完全凭直觉做事。
几个同事说,在单位凑合一夜算了,可我当时居然一门心思要回家,不顾同事劝阻,拿伞当拐杖,趟着齐腰深的水也要去地铁站。后来回忆时,想起望不到边的水面,想起那种抬起左腿往前迈步,右腿却险些被水流冲得站立不住的体验,也有些后怕,可当时估计是应激反应,有肾上腺素加持,我并没觉得恐惧。
当我终于赶到最近的地铁站时,本以为可以顺利到家,谁知我都已经上了地铁,却听到紧急广播,地铁停运了。于是我灰溜溜再回单位……没有,那时我脑子已经回家了,想想还没吃晚饭,在某地势比较高的商圈吃了个茄汁面才回去的,还给同事们带了干粮:十几个潼关肉夹馍。
用工装换下湿透的衣服,晚上就睡在单位了,办公桌实在太硬不想躺,于是拼椅子,我比较长,拼了三把椅子才睡下,肩膀、屁股、小腿各占一把。值得一提的是,我们的椅子全是带滚轮的转椅,于是几分钟以后,我就可以躺着凭借腰腿的力量,躺着操纵三把椅子,充当碰碰车了。
由于电线短路,整个街区都没电,只能早早睡下。睡觉怎么能少得了手机?下班时我的手机电量还有30%,跟家人报完平安,没忍住玩了一会儿,只剩15%,这要如何支撑漫漫长夜?超级省电模式也不够撑到第二天呀。
百无聊赖的我,眼神四处游荡,突然定格在我的笔记本电脑上:有救了。开机,调整省电模式,连接手机,舒一口气,我的安全感又回来了。玩游戏是不能玩的,只能看个小说勉强维持生活这样子。
一夜无梦,翻身时也没掉下来,第二天雨下得小了很多,街道上积水也从一米深降到半米深。我怎么知道深度的?马路中央的隔离带已经露顶了。有位壮实的男同事出去买了些吃的,又等了一上午,水位更低,雨也不下了。
街面上一片凌乱,到处漂的都是杂物,进水的车随意停在路边,却没有主人,各种垃圾混合起来的气味一言难尽,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劫算是度过了。回头想想,为什么那么莽撞,非急着要走呢?可能潜意识里觉得家才是最安全的地方,冲动战胜了理智。
回忆到此结束,我关了由于心不在焉死了无数次的游戏,望望窗外已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雨,收拾东西下班回家。
突发状况猝不及防,可也都是小概率事件,日子还得照常过,暴雨突至,淡定些,等雨停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