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读力耕那些年（十一）

十一  训诫

报完名，杨金才把根仔安顿在学校的学生寝室，带着他在县城转了一圈。县城比以前更整齐更漂亮了，还有电影院？！剧院？！商店也多，估计有十几家吧。还有文化宫，这个局那个局，菜市场。杨金才下午就回去了，临走前再三叮嘱根仔要争气，要好好读书。

根仔找到了金根，两人下午在学校也转了一下，学校有六排教学楼，每一排教室都是一层的，四个教室。有操场，操场好大，据说围着跑道，一圈就有四百米。有校办公楼，六层，六层哦。教室和办公楼四周种了不少树，有桃树梨树，有芙蓉花，有毛竹（后来才知道是楠竹）。前后都有鱼塘，鱼塘比前村的要大好多，食堂就在后面，很大，估计比他们小学的礼堂都要大。食堂后面还有四口鱼塘。他们的寝室就在第四口鱼塘的旁边，有三排平房，每排九间寝室，每个寝室八张木制高低床，能容纳十八个学生。初一一共六十五名学生，一班五十，其它三班每班五名。根仔就住在第二间寝室靠门的那个高低床，上铺。根仔和金根一起把床铺整理好，把东西放好了，就去找金根的寝室，金根就住四号寝室，根仔隔壁的隔壁，床铺靠窗户的上铺，是个好位置。高低床都是杉木制作，床架子笨拙扎实，床板厚实紧凑。三四个小孩坐上去，床铺没有吱吱呀呀的摇动。

金根考了152分，在三班，他的分数也不比同学差。一班垫底的分是155，也不差多少，金根说。根仔握着金根的手，加油！我们都加油！金根的变化让根仔有点看不懂，但是好朋友有进步，他也高兴。两个人围着操场走，操场上也有不少孩子在玩，农村的县城的他们一眼就看得出来。大抵是农村的孩子玩在一起，县城得孩子玩在一起。县城的孩子会玩，有的踢足球，有的打篮球，篮球场就在另一个没有专门跑道的操场上，这里有篮球场，排球场，还有黑板报。根仔和金根都是第一次看见人家打篮球，他们也想上，里面没有认识的人。看见有几个瘦小的同学被其他同学一撞就倒，金根大喊大叫，起来啊！根仔拉着金根赶紧走，丢下满场惊诧的眼神。

第二天上午学校召开开学典礼，在开会之前，根仔他们就排好了座位，根仔个子不高，排在第一组第二排。一个人一张桌子一张凳子。开学典礼，他们提着凳子来到篮球场，几个篮球和排球场够大，早就用石灰放了线，标记了班级。篮球架后有水泥砌成的主席台，能摆不少桌子，坐不少人。

根仔他们老老实实坐在自己的区域内，过不久，有值日老师吹哨子，叫安静安静，开会了。于是一个五十多岁的据说是姓吴的副校长上台宣布开学典礼正式开始。有老师在主席台两侧放鞭炮，据说是一万响鞭炮呢，买了两挂，一边放一挂。开完会去捡，肯定有没有打完的鞭炮，捡起来打打，好玩么。根仔想想就偷偷笑了。

吴校长高而瘦，很有激情，声音不好听，公鸭嗓似的，而且说话声音大且不流利，关键是喜欢说，啰里啰嗦没个玩。根仔听的有点不耐烦，看看旁边的同学，居然有打瞌睡的！睡得着吗，吴校长的声音本来就大，通过喇叭就更大了。他讲话的时候大意是学校这几年发展很好，现在毕业走了高中和初中两批，又来了初一高一两批同学，补充了新鲜血液，增加了新的力量。大家在新的环境里要好好读书，认真听课，热爱学习热爱生活，热爱祖国。然后教务处卢主任宣布和表彰上年度三好学生名单，优秀班干部，优秀老师和先进工作者名单。王校长做了主题讲话和总结。对于吴校长占用时间，王校长也是没有办法，吴校长资格老，架子大，面子也大，县里就吃他这一套。每次开会，吴校长一个人讲话就要占用一半时间，讲话也没有新意，无非是老生常谈，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关心政治热爱祖国。而且他还亲自担任初一初二的政治老师。由他吧，没几年就要退休了他。

在喇叭声中，结束了开学典礼，扎在主席台两边的红布条幅被几个体育老师收了起来，根仔想去捡鞭炮，被老师喊住了，去哪？回去我们开会。还开会啊？根仔低声说道，城里人这么喜欢开会啊。

坐在他们自己打扫干净的窗明几净的教室，唐老师从办公室提了一张靠背椅来，讲台上是没有凳子椅子的。唐老师坐下来，笑笑，和大家聊聊天。

大家都是农村来的，我在农村也待了几年，下乡知青。七八年考上师专，八零年毕业，现在是我第二年教书。带班是我自己申请的，我就想带出一个优秀的班级来，大家有没有信心？！他提高了声音。

有！大家稀稀拉拉的回答。有还是没有？！稀稀拉拉的，犹犹豫豫的，对自己没有信心的，我不喜欢！唐老师大声说。教室里一片寂静，都是农村出来的孩子，有点不习惯唐老师说话的方式。

我下过乡，知道农村的苦。你们考出来不容易，可是你们知道吗，这个机会多么难得？我们教育局局长八零年就说了，高考过后，我们可以发现，我们农村的孩子不怕数理化，就怕说句话？什么叫说句话？英语！！农村没有英语老师，怎么学习英语？！这么好的苗子都折在英语上！我们要办个农村班，把优秀的农村孩子录取过来和城里的孩子一起培养，我就不信出不来人才？！你们很幸福，你们是第一批，是试验品，更是农村孩子的希望！你们成功了，就是这条路走对了，以后有更多的农村孩子有更多的机会享受这平等的教育机会！！

孩子们坐在位置上，大气不敢出，原来还有这一出啊。

唐老师用手在讲台上拍了一下，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大家高声回应着，握着拳头。唐老师用手往下压了压，

我是县城唐家巷人，我在乡下做了几年知青，我知道农村的苦，我梨过田，插过秧，耘过禾，割过稻子，参加过双抢。累不累？！

他停了停，喝了一口他手里杯子里的水，

读书是你们跳出农门最好的捷径，最正当的道路，最公平的竞争。你们寄托着家人的希望。你们强，家族强，家里才有希望！

根仔和同学们一样，背唐老师激的热血沸腾，他暗暗握紧拳头，我要读书，我要考出去，我要见见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