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悬疑】黄雀--林海篇（18）
林海愣了好一会儿，音频里女人的声音一直在脑袋里回荡着：我知道你的隐秘，我知道得很清楚……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就好像一个破罐子，里面装着一个不安分的铁球。五六分钟之后，林海才反应过来，猛地把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攥在手心里。
思绪也随刚才因为害怕或者吃惊而溜走的血液一下子又涌回脑子，耳朵“嗡”地响了起来。那件事之后很久，林海都不敢正视街上的警车和穿警服的人，甚至连穿着类似制服的保安，都会让林海感到浑身不舒服，事情过去几个月后，并没有警察注意到卜丽丽的失踪，也没有什么人来把他带走，他只是偶尔还会想起。林海相信，再给自己一些时间，一切都会和以前一样，像一切都没发生时一样。
然而，现在冒出来这么一个女人，声称知道他的事，她说的话并不是凭空臆测，而是是亲眼所见一般，她说出来的每一条，都够让自己身败名裂，甚至掉脑袋，不行，必须得采取行动。
林海胡乱在屋里走着，嘴里念念有词，最终停在酒柜旁，从酒柜里拿出一瓶威士忌，他直接拿瓶子倒在嘴里，烈酒穿过喉咙直达肠胃，形成了一条火烧过的痕迹。
冷静，冷静，好好想想，这U盘是哪来的？谁放在这的？我的事情她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声音不是我认识的人。她到底知道我多少事情……罐子里的铁球不断撞击着。
“别怕。”他命令自己微笑，走到茶几旁边，把烟囱烟缸里拿上来，吸了一口，烟已经灭了，他悻悻地把烟放回烟缸，走回电脑。这个录音让他想起了前些天发生的许多事，宾馆走廊、咖啡店、废旧楼房和那片茂密的灌木丛，就像电影里常常演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把你带回到清晰的记忆里，那个时候，那个地方，那个人，你当时说的话还有你做的事。
现在，这些事来讨债了。
林海想到，自己只和李苏提过这件事，而且很怪的是，从那天开始，李苏再也没有联系过自己，而他也赌气没有给李苏打一个电话。
林海快速走到门口，在大衣口袋里翻来覆去地找，摸到了一张请帖，一支笔，最后摸到了电话。他深吸一口气，拨了几个数字。电话的通讯录里没有李苏，通话记录里也没有，微信的通讯录里也没有。
他似乎预料到了，电话不会接通，一打果然没有人接，手机里长长的彩铃回答了他，好像是最近很火的一首流行歌曲，好像是唱的什么滑板鞋之类的，林海经常对年轻人的审美表示无法理解。
最后，他在李苏的语音信箱里留言，“喂，是我，你马上给我回电话！”
一定是李苏干的！她是为了钱，还是真的像录音说的，为卜丽丽报仇？她俩原来是朋友？如果是为了报仇，那就完了，但为什么自己说要动手时，她没有通知卜丽丽呢？那就是为了钱，不管怎样总还有商量的余地……他用力拍着自己的脑袋，想要阻止自己再想下去，他感觉自己眼前的房间好像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漏出后面黑漆漆的一片。他觉得这黑暗像是要把自己吞噬了，他想逃，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他挂了电话，又点起了一支烟，他不再担心什么肺癌了。他走到书房放着电脑的办公桌旁边，它长一米四，棕红色，虽然有些年头了，但漆面还保护得不错，只在左手边有几道轻微的划痕，记得是儿子小时候留在上面的痕迹，好在自己及时阻止了他，但现如今看来，林海倒希望自己当时没那么做。
桌子的左手边靠上的部分是一层抽屉，里面放着一些文具之类的，下面是一个小柜子，里面放得是儿子上学时候用的书，妻子一直都没有扔，说是有可能家里某个孩子还能用上。林海打开柜子，伸手到里面摸索，从这个角度可以摸到上面抽屉的底面，不一会儿摸出一把手枪。打开弹匣，里面现在是满的，左手又把弹匣装进枪里，弹匣复位时发出“咔”的清脆响声，然后他把黑色的枪管塞进了口中，凉凉的，硬硬的，还有一股金属和机油的味道。他想起了那句话----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他含着枪的嘴渐渐不再感觉凉，变成了一种麻木。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他把枪放了下来，左手拿起手机，重新拨了刚才的号码，依然是烦人的滑板鞋，依然是语音信箱，“还是我，其实也没什么事儿，想你了，后天我想见你。就这样，我爱你。”
几天后如果自己死了，大概会被人当成是一个疯子吧，一个为了杀人灭口，又受不了心理压力的疯子。大概会出现连续三天称为当地报纸的头条，人们不会管他经历过什么，只会把他当成疯子。而这个U盘至少能说明些问题，自己也是被逼的，等到某一天自己妻子或者儿子收拾屋子的时候，会发现这个U盘，就会知道他并没有疯。
“我没疯。”林海自言自语，“这些事儿不会让我疯的。”也许疯了更好一些。林海放下电话，拔下U盘，放在抽屉的最里面，把枪又重新放回抽屉底下。
第二天，林海到达单位时，还带着昨夜的宿醉，头痛欲裂，眼中布满了血丝。他叫秘书推掉了今天所有的会议和会面，锁上了办公室的门，一个人在里面不停地来回走着，香烟一支接一支。
挨到了下班，都没有接到李苏的电话。走出办公室的林海看起来似乎老了十岁，但他的相貌看起来天生就是很和气，即使在这种诡异的状态下，他的笑容依然能给人一种和蔼的感觉，他的眼里唯一的光就是诚恳与包容的光。这种高尚的光掩盖住了那下面沉沉的兽性。
林海林海把车停在离新城宾馆后面的停车场里，坐在车上左右打量了好久，才走出车子，打开后备箱，二百万还在那里，上次为卜丽丽准备的。是谁的东西，就是谁的东西，林海突然很想笑，感谢给你一切的他妈的命运！
他用力把箱子拉出来拎在手里，右边肩膀深深低了下去，很重，林海觉得比装着尸体的袋子都要重。一会儿自己出来的时候，这箱钱可能会更重些吧。想着，林海摸了摸后腰上和左侧腰间别着的东西。
林海站在宾馆大门前的台阶上，把领子往上拉了拉，也许是因为天气比较冷，今天的风很大，把一些碎纸和塑料袋都卷到了一个角落，在那里打着旋。他又向后瞅了几眼，人不多。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领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女孩，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红格子的衣服，把手里的一枚硬币放在路边一个乞丐的破碗里，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一个白领打扮的年轻人神色凝重，打着电话急匆匆地走着，对面水果摊老板正在把一兜橘子递给背对着自己穿灰色风衣的短发女人……来往的人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他压低帽檐走了进去。
他本想向前台询问一下507房间的住客信息，但想了想还是没问，如果问了，很可能留下什么线索，而且就算是问了，也肯定是对方报的假名。
林海低着头径直走进电梯，按下四楼，然后站到电梯监控照不到的那个死角。从四楼走下电梯，林海从步梯走向五楼。501,503……林海觉得自己的心脏越跳越快，越跳越重，耳朵里充满了自己的心跳声，那声音就好像自己小时候敲的铁皮鼓……
终于到了507门前，铁皮鼓的敲打也到了高潮。林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呼气的速度，右手的手心里满是汗液，让他握着箱子的手有些发滑，于是他用力地攥了攥箱子的把手，是别人的总要给别人。左手下意识地想要再摸摸腰间硬邦邦的东西，但终究没有动，只是拉了夹克衫的下摆。
音频里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很尖细，具有颗粒感，这声音不属于自己的熟人，到底是谁？现在的林海感觉自己像是被叫上马戏舞台参与表演的观众，马上就要知道红布后面到底是什么？
现在的房间里只有这一个女人，还是一男一女？当然也有可能是一群拿着棍子和刀子的男人。对，一定会有男人，如果是这样，那自己……
但是，如果现在打了退堂鼓，对方也许真的会把录音发到自己的妻子那里，发到单位或者其他地方，那一切都完了，他冒不起这个险，对方如果图钱，给他们就是。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拼一下了，而且，自己今天还能站在这里，都是自己咬牙拼过来的。
拼了！
林海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敲了三下。林海一下子屏住呼吸，全身的肌肉绷紧，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右手的黑色皮箱，侧耳聆听着房间里渐渐清晰的脚步……
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大，门开了。
站在门另一边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女人，头发梳成马尾，高瘦，皮肤黝黑，左侧嘴角有一颗绿豆大小的黑痣，林海现在更加确信这个女人自己是不认识的。
女人嘴角向一侧扬起，轻哼了一声，“请进吧，林行长。”说着女人把门往外推开，自己侧身让道一旁，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林海走进房间，迅速地朝四下扫了一遍，屋子里很亮，正合他意，他此时最不想看到的就是黑乎乎的房间，你看不清里面的情况。白色的墙，上面挂着几幅毛线做的装饰画，少数民族风格，至于哪个民族，林海也说不清，从门正对面的厚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高楼大厦和浑浊的空气。剩下的就是两张单人床，一张床上被子胡乱叠起来放在床头的枕头上，另一张床整整齐齐的没有动过得样子。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在的迹象，但并不能完全排除这种可能性，一进门的位置有一个衣橱，藏一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看着林海紧张的样子，女人又发出一声冷笑，“林行长，您放心吧，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林海一直走到窗边，转过身又四下扫了几眼，“你到底是谁？”
女人突然笑出声来，而且笑得越来越厉害，最后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久才慢慢平复。她一只手捂着笑疼的肚子，一只手拉过一把椅子，推到林海旁边，示意他坐下，自己则靠在墙上。
不知名的女人的狂笑，让林海的头皮一阵发紧，他摸出一支香烟叼在嘴上，马上又把烟拿下来，胡乱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钱带来了吗？”女人的脸上一下子变得阴沉。
林海拍拍皮包，皮包发出“梆梆”的响声，好像一个熟透了的西瓜，“都在这里，但是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都在这包里呢？”
“告诉我你是谁，要不就别想拿到这笔钱！”林海尽量抬高音量，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比较镇静。
女人的脸上又爬上了那个讨厌的类似微笑的表情，“好啊，那我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卜丽丽。”
“老子没心情和你逗！”
“怎么了？你不觉得这笔钱你交给她是最合适的吗？”女人的笑容凝固了。
林海真想一拳打在这女人的臭脸上，然后掏出斧子把她也剁成肉酱，他知道再问也不会有结果，她肯定不会说实话的。
“你到底知道我什么事？”林海换了个话题。
“你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儿，我都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你当我傻子吗？别废话了！”女人把两手插在胸前，头扭向一边。
“你什么都不说，让我怎么把钱给你？你知道多少事，有什么证据？我把钱给了你，能不能保证不再受到威胁？如果没有这方面的保证，别说两百万，就是一分钱，我都不会给你！”林海此刻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与恐惧，声音里也有了一些分量。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就连你把卜丽丽的尸体藏在哪里我都知道，一个深坑，里面有四块石头，摆成锥形。”
“你怎么知道的？”林海脱口而出，但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
女人得意地笑了。
“这下你信了吧？把钱痛快地交出来，我心情一好，可能就会装个哑巴。至于给不给，看你，我可从来不会强迫别人。不过你不给的话，我可没法保证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我凭什么相信你会保秘？”
“凭什么？”女人扭过头盯着林海，一字一句地说：“就凭我放在你家里的U盘！”
“什么?”
“我明明可以给你打电话，向你要钱，但我特意给你潜入你家，把U盘放在桌子上，就是个保证，如果我把你逼得走投无路，你就可以把那个U盘拿出来，说是我威胁你的证据。”
“你怎么进的我家？”
“亏你还是个行长，”女人又是鄙夷地一笑，“这种办法多得是。别浪费时间了，快把钱交出来，马上天就黑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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