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鬼
郑重声明：本文参加侠影小擂台第十期，文章系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我是一只鬼，一只女鬼，就在一刻前，我从一片混沌中醒来，发现旁边有一口井，我低下头看到了自己模样——
一张苍白的脸，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要多瘆人多瘆人。
我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呵呵，好胆小的鬼。”
旁边忽然有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这风声飒飒的夜里冒出来，我心里忽然吓得一个激灵。
我抬头，看见旁边的歪脖子树上坐着一只白衣男鬼。
为什么我知道他也是鬼呢？
因为他同样披头散发，脸色比我还苍白，样子比我还瘆人。
“你是谁？”我问他。
“那你又是谁？”
他提醒了我，我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来回忆我是怎么从人变成鬼的，可是我竟然想不起来。想得多了，不禁感到头痛欲裂，不想了不想了，反正地府的鬼差快来了，到时候一过忘川，喝了孟婆汤，前尘世，便会忘个干净，管那么多干嘛。
“不知道。”我说。
“你是入不了地府的。”他对我说。
“为什么？”
“因为你是自杀的，自杀的鬼是没有资格入轮回的，你一辈子只能做个孤魂野鬼，直至灰飞烟灭。”
“我……我不信。”我呵呵呵地笑得没心没肺，心里却怕得要死。
“不信你就等着呗，等上一千年，看有没有鬼差来收你。”
男鬼自顾自躺在树上，哼着歌唱着曲。我嫌他太吵，便用石子丢他。
“闭嘴吧，男鬼。”
“我姓柳，生前可是武林世家的公子呢。”
“咦，你不是自杀的？”
“鬼才自杀，我可没那么笨。”
我被口水噎住了，转而问他：“既然你不是自杀，为什么不着急去投胎，在这干吗？看我笑话？”
“不急。”他从怀中摸出一个酒囊，对月自酌。黑色的发如瀑布一样随风而舞。
脑海中电光火石的一瞬间，这场景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错觉。
“你想不想投胎？”
“废话。”我白了他一眼。我可不想孤零零过上千年万年，沧海桑田。
“今天是中元节，百鬼夜行，地府的大门届时会打开，你可以趁机混进去。”
百……百鬼夜行？？
别说百鬼了，这里就两只鬼，我都吓得直哆嗦，其中还包括我自己。
“行了，看在你害怕的份上，我陪你走一趟。”
他从树上跳下来，把酒囊随手一甩，一把就抓住了我的手腕：“要走快走，迟了就赶不上投胎的好时辰了。”
“喂喂喂，哥哥，你真是个好人……啊不，好鬼。”
我们在热闹繁华的人世穿梭而过，看到许多人在街角为他们逝去的亲人烧纸祈福，其实我能看到他们的亲人就站在不远处，泪眼婆娑地看着这一切。
我是一只鬼，一只没有记忆的鬼，只是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没有人记挂我。
正想着，眼前忽然一黑，有只大手挡住了我的视线：“别看了，浮生一梦而已，没什么可留恋的。”
“嗯”
不知道为何，我眼眶一热，感觉有什么液体滑落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稳稳地落在了地面，他拿开了手说：“到了！”
我睁眼一看，顿时吓呆了，原来埋伏在此处的鬼不止我们两个，就在离我不远处，就藏着一只无头鬼，手里血淋淋地拿着自己人头，还有吊死鬼，舌头老长老长。
“它它它……”我整个人都哆嗦起来。男鬼一把捂住了我的嘴，贴在我耳旁道，“别出声，要是惊动了巡夜的鬼差，误了它们投胎的机会，非把你吞得渣都不剩。”
“一会鬼门一开，所有的鬼都会一起冲进去，场面会很混乱，但你不要怕，我会在前面给你开道，你趁机溜进去，切记，不要回头，等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柳大哥，你真好，下辈子，我们做兄弟吧？”
如果鬼可以哭，此刻，我一定感动得稀里哗啦。
他的嘴角抽了抽，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月光照在他惨白惨白的脸上， 隐隐约约勾勒着他的轮廓，可以看出，他的生前也应该是位俊俏的公子。
“柳——”我还未来得及问出口，忽然周围一阵骚动。鬼门开了，从里面涌出无数的鬼，那些藏在暗处的鬼魂也全部现了身，争先恐后地往前冲，有跑得慢的直接被后面的鬼踩在脚下，渣都不剩。
“快跟我走。”柳大哥忽然拉着我，逆流而行，地狱涌出许多恶鬼，他们个个长得青面獠牙，肉都已经腐烂，眼睛里流着血，丑陋至极，我害怕得真想大声哭出来。
“不要看。”柳大哥又一次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在我耳边道，“等你过了忘川，喝了孟婆汤，这些记忆都会消除，所以，你只需记住美好的事情就好了。”
“柳大哥。”我伸手摸到了他另一只手，“忘了问你，你叫什么名字，相识一场……我……”
这一切都会忘记吗？可是，我不想忘记他。
“柳长亭。”
柳长亭！？
我心中一痛。
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熟悉，熟悉到它几乎就存在我那已经被尘封的记忆里。
“我们……我们曾经见过吗？”
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抖动，随即松懈：“素未谋面。”
耳畔忽然传来一阵鬼哭狼嚎，凄厉的鬼叫声特别刺耳，周围开始异动，有鬼差的在大声喧嚷：“恶鬼出没，闲鬼回避。”
耳旁响起一声凄厉的鬼声，柳长亭带我掠过那些叫的声音最大的鬼，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却觉得柳长亭握住我的手越来越松，他的力气也越来越小……
忽然，我感觉我的身体被人高高抛起，紧接着一股大力把我往里一推，我被柳长亭用力推进了鬼门。我急忙回头，却看见那个接近透明的白色身影慢慢地被一群恶鬼围住，他进不来了，我想回身拉住他，而鬼门就在此刻，缓缓地闭上了！
回不了头了。
后面又有一大群穷凶极恶的鬼追来，我闭上眼睛，低着头跑，耳旁却一遍一遍回荡他在最后一刻在我耳边说的话，他说：“莺莺，再见。”
莺莺？
原来我生前的名字叫莺莺，他原是认识我的，而我，却对他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顺利地渡过了忘川，踏过奈何桥，来到孟婆的小摊前，孟婆居然不是个老太婆，而是位年轻貌美的姑娘。
她端起一碗闹着绿气的汤问我：“咦，姑娘，你脸上有水？”
我用手一摸，果然湿漉漉的，一滴水掉进了绿色的汤里，我怔怔地看着那碗汤，脑海里一瞬间涌进了许多画面。
我想起来了！
全部想起来了。
他，叫柳长亭。
是新晋武林盟主、原神剑山庄柳庄主的独生子。
我叫白莺莺。
武林人人得而诛之的大魔头。
他原来与我是生死不共戴天的仇人。
可是，我们相遇后，经历了一系列的生死考验后相爱了。再后来——
魔教被武林人士围攻，柳长亭为了保护我，挡在了我面前，被自己的亲爹一剑封喉。
而我。
呵呵，我就比较不争气了，自毁道行，在一众名门正派面前自刎殉情。
“姑娘——你——你哭——啦？”孟婆奇怪地看着我，脸上是震惊的表情，不知道是因为我哭得太难看，还是从未见到鬼哭的样子。
“唉。”她安慰我道，“喝吧，喝了这碗汤后前尘尽忘，就别想那些不开心的事了。”
“这汤……”我越哭越凶，几乎泣不成声，“不喝也罢……”
说罢，我一挥袖洒了还冒着热气的孟婆汤，飞身越过了轮回台。朝来路奔去——
“你这个杀千刀的柳长亭，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