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的最后一天

      刚下过雨，一阵阵冷风吹进屋里。哆里哆嗦的我把窗户关上，搬着凳子坐到了镜子前。

      我想讲个故事。我说。

      镜子里的自己点了点头，笑了笑。

      那挺好。说着我打开一罐啤酒。今天特别冷，不像个夏天的样。你知道让我想起什么来吗?那得好几年前说起了。

      准备奔外地上学前一天的下午，我收拾完行李，总觉得空落落的。坐在床边，上我就盯着表看。它啪嗒啪嗒地蹦哒，整个屋里就没别的动静了。

      我喝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说。手机也没动静。我心里不痛快，就主动播了她的号码。然后就通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还是那么可人。我问，在哪儿。她说，家里。我又说，怎么不理我。她没出声。我说，好，一会，马上，马上我就过去，你等会我。电话那头就听见她嗯了一声，就挂了。

      我也不着急，慢吞地拿起衣服穿上。这个时候屋外的太阳已经不见了，剩下的全是霞光。

      骑上车，悠悠地出了门过了桥，心里念叨着，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走这条路了。后来一想不对劲，我怎么有这种念头。蹬悠着就到了她楼下。

      镜子里的自己扭了扭身子，想坐的舒服点。但是凳子太硬了，挪了几次屁股最后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

      其实路很熟，毕竟走了一年多了。也不止一年多，光追她时候，在这路上就哭了不下十回。继续说故事啊。我就坐电梯上了楼，她住楼层挺高的。每次想知道她在不在家，站楼底下从楼顶往下数几层，看看灯亮不亮就清楚了。

      这次坐电梯我还真不太适应，感觉真他妈晃。电梯门开了我就赶紧一个大步迈出去，奔她家门敲了敲。

      门开了，她站在门口睁大眼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我往里瞅了瞅，问她，没人在家啊?她点点头，一把拉住我的手。

      我摇了摇手里的易拉罐，没了。顺手又开了一罐酒。

      当时我这眼泪就快挂不住了。抓紧把头扭过去，牵着她向楼梯间走。

      和以往一样，又一块爬到楼顶。推开小门，站在天台，上能望见河对岸和电视塔。这个时候，灯火已经通明了。我们俩拉着手，沉默着，在天台上走着。要说这个时候，真真儿地是无语凝噎，连一口大气都不敢呼，怕把哭腔带出来。

      我把身子转过来，痴痴看着她。她望着我，给我挤出一个笑。

      你看我干嘛?

      我摇摇头。想看。

      叫我出来怎么了啊?

      天天想你，特别是今天。我感觉眼底下有点痒，抓紧把头抬起来。

      要走了，是吗。

      我点点头嗯了一-声。那，旅途愉快?

      我抿着嘴，终于忍不住把她抱在怀里。-阵热风吹来，她的头发摩挲着我的脸，我感到有些湿润。

      镜子里的自己垂着头，愣了很久，从兜里摸出根烟来，却找不到火。

      当时的天台特别宁静，我强忍着不哭出声音，只是不断地吸着鼻涕。她轻轻推开我，朦胧的眼睛看着，又气又惊地问，这是怎么了?又不是不见面了。我没回答，只是把她又搂了回来。

      当时我确实想吻她来着，可是她流着泪笑着躲着我。于是我只能像从前那样，不断亲她的额头和眼睛。那真的很美。

      后来啊，我们不知道拥抱了多久，就站在那儿，站在天台，上，对着喧闹的城市，对着远去的河水，对着家乡的夜空。

      之后我把她送进家门，独自站在电梯口抽了两支烟，擦了擦眼回家了。

      我停了下来，发现看不太清了镜子里的自己。他似乎也有点儿不舒服，不断用手揉眼。

      回到家里的我发了疯似的用凉水浇头，站在冷风下咬牙。可是也气人，偏偏那天我这身体特别硬，愣是不感冒。所以啊，等天亮了我还是上了火车，一点不耽误。

      后来?后来的事你也知道吧，都过去六七百天了，早没了联系。万幸又不幸的，我对这份记忆是没忘掉，想来想去，就讲给你听了。

      对了，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是夏天的最后一天，我站在天台上，真的闻到了夏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