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枚硬币的距离

与工作以来的每一个小长假一样，简单整理好带回家的换洗衣物，下楼准备出发去往工作地。我没有一上车就发动车子的习惯，总要刷刷手机，磨蹭一会。

“姑娘，那个，能不能给我一块钱？”

将近30度的天气，明晃晃的阳光刺的我睁不开眼，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外，有个约摸五十来岁的男子正一边说话一边向我走来。

我又看了看四周，没有其他人，他是在对我说话。

藏蓝色的外套，工装裤，黑色的布鞋满是尘土，一口蹩脚的普通话。不是我们当地人。他手里的几个硬币被阳光一照，分外刺眼。

他见我没有答话，又补了一句：“我不是骗子，我是要去社渚，钱不够。”

也许是太闷热了，被他耽误了几分钟出发的时间让我有些烦躁，也许是认定了这是个骗子，哪有人讨车费跑到小区里来讨的？我冷冷地回答他：“不好意思，我没有零钱。”

“我不是骗子，我真的需要这个钱，就一块……”他这样辩解着，又朝我走了几步，我更加警觉起来，生怕他扒住车窗赖上我，于是立马关上车窗，发动车子，绝尘而去。

后视镜里的男子望着我离开的方向，有些愣神的样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起来。

手边的卡槽里，不多不少，正躺着一块钱，是一枚硬币，被阳光一照，闪闪发亮。亮的有些讽刺。

我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自己会这样，这样坚硬和冷漠。

往前一些说。大学时，我们常逛的街口有好些乞丐，看着那些或是没有腿或是没有手臂的青年，那些白发苍苍的老人或者稚龄的孩童，我总会鼻子一酸掉下泪来，钱包里的零钱总是尽可能地给他们一些。

再往前一些说。小学时，晚饭后总要围着小区里的游泳池散会步，某天晚上遇到一对夫妻带着一个与我年龄相仿的小女孩，他们对我说，需要一些钱给孩子买一碗面，顿了顿，又说，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口袋里仅有爸爸给我买泡泡糖的一张五元纸币，我攥着那张纸币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都给了他们。

我一直知道。这个世界大概是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美好的，有欺骗，有伤害，有折磨。可是，既然是以前愿意相信的事，今天为什么不愿意相信呢？就算，是真的遇到了骗子，也不过就是一枚硬币罢了。

总是标榜自己的柔软，说，渴望被这个世界温柔以待，可往往，我们却先做了残忍的那一个。要知道，世界的模样，取决于我们看待它的眼光，认定了它的阴暗，残缺，又还怎么看得到温柔。

不明白，这颗心是从何时起变得坚硬。但，真是有些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开出小区一段路以后，我的心里还在犹豫，犹豫着，要不要回头，把这一块钱给他。但终究是没回去，我知道，此刻，我与温柔的世界，差了一枚硬币的距离。

不过，还是希望，今天是遇到了一个真的骗子。那样他就不必为了一块钱一次次低声下气地乞讨，也不会因为差一块钱而真的无法踏上回家的路。